砰。
桥下遥远的一声震响,这一切旋即被华丽倾盆的暴雨哗啦啦地淹没。
“……结束了。钱董事长不可能还活着。”攸蓝向后瞥了眼车子撞破护栏的地方,“哪怕换作你也不可能活下来的。”
“……”
时月收起十字弩,她没有接话,只是无声地低下头,看了看表。
十一点二十九分。
“总算告一段落了。闹出这么大事,够钱家人吃一壶的。钱虚闻董事长也够倒霉的,被自己的儿子坑成这样。”
“……”
悠蓝摇动着方向盘,车子兜兜转转,在滂沱的雨中开出高速路,驶入一处荒凉的小山村。这儿有提前停放的另一辆车子,等雨停了她们便坐车从这里下山。
“吃点不?”
悠蓝递过一条巧克力棒,时月摇摇头,她撇头看向车窗外。
淋漓的大雨遮蔽了一切,看不见尽头的雨幕之中隐约能看见远方城市的灯火,仿佛隔着浓雾眺望着朦胧的荧光灯。冷气逼人,隔着车门也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丝丝水汽,犹如寒冬抚摸在北回归线的边缘。
车内寂静无声。
钱羽辉之死在凰州城可谓闹得沸沸扬扬,“屠杀公主”和钱家公子在大街上当街火并,一路上遗尸无数。虽然当时是深夜,仍有不少市民目睹了当时兀安区的大街上数十辆摩托一片混战的场面,尤其是夜店里还有无辜市民死亡,当晚警方就封锁了那一整片街区,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被带走问话……不过除了部分飞车党余孽,大多数目击者在警局待了两三天就被集体放走了——因为市警察局被省府紧急命令全部停职待审,包括半个凰州城官府,除却部分基层部门仍在运转,许多高层官员都被紧急停职接受御史台审讯。
……不知为什么,朝廷突然把凰州市官府的工作停了一半,警局也有一半人都被停了职——他们被停职的原因跟‘兀安区火拼事件’没有关联,纯粹是御史过问这起事件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官府内几起性质极为严重的渎职案件。
据说案子涉及到朝廷早年在凰州发布过的一项重要训令的执行问题,如果不是兀安区火并案连带引起了朝廷的关注,可能朝廷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被凰州市府蒙在鼓里,所以这才动了怒、宁可放屠杀公主逍遥法外也要彻查这起“欺君”事件。毕竟君威无小事,朝廷的指令被地方官阳奉阴违,等于皇帝本人被地方官当了猴耍。不事发也就罢了,既已事发,如不第一时间报复,皇帝和朝廷必将颜面扫地。
不过抛开那些大人物的事情不谈,单说兀安区的火拼案,也已然闹得满城风雨,一些网络媒体上不少凰州的当地人在讨论这起案件:
有嘲讽凰州市警察形同空气的;有抱怨兀安区治安的;有扒钱家公子钱羽辉的黑料的;也有询问屠杀公主有没有被抓到的;有把屠杀公主奉为英雄的;也有谴责屠杀公主和钱家公子的争斗牵连太多无辜的……
凰州市警察局被强制停职,但城中治安并未崩溃,因为部署在郊外军事基地的凰州市地方治安军已经驻进城内,暂时接管了原先凰州市警察局的部分职能。
自凰州城官府被调查开始,原驻扎在里闲区郊区一带的一部分治安军移驻城内,其中大部分驻扎到了兀安区维持秩序,剩下一部分则驻扎在市警局暂时接管原市警局部分职能,下辖各地村县警局暂时接受治安军领导,待市警察局接受调查结束后再恢复原属。
而治安军入驻兀安区的第一天,就给全城百姓表演了一个小小的入城仪式。
“阿月,我爸这几天都住在兀安区,你看新闻没有?我跟你说喔,这件事一开始还是我爸提议的!”
“阿月,最近几天不太平,你看了昨天的新闻报道没有?兀安区这两天闹得可欢。”
“时月,接下来一段时间务必低调行事,军队进城了。”
卜阳、父亲、王溪云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听他们说了,她才上网上搜了搜相关的新闻,才知道除了兀安区街头飙车火并外,郊外的治安军居然已经驻扎进兀安区了,还暂时接管了警察局的部分职能;目前警察局疑似被牵扯进贪污案,已经暂时停摆;时月还在网上看到了治安军入驻兀安区的一段视频,是城中市民拍摄的、治安军入城当天的状况:
视频中略微模糊的抖动画面透过淡蓝色的厚厚窗玻璃,往下可以看到隔着中间狭小的路面,对面联排的小楼房中长长的晾衣绳上挂着的被单、衣物沉沉垂下,伴随着微风略略震颤……不对,并非微风,而是有什么巨大的存在、伴着一阵阵有节律的轰鸣缓缓逼近——
大地在震颤,玻璃间的缝隙都在鸣叫,对面楼房上悬挂的衣物、饲养的植株、竖起的遮雨棚一切都在颤抖着,沉重、且伴随着机械摩擦声音的脚步越发迫近,一抹沉重的阴影投落在两侧楼房之间的小小马路上,紧接着一道与视频中楼房高度齐平的伟岸身影霎时显现在视频画面之中。
那是一台铁灰色的大型战斗机甲。
一台高十五米~二十米的大型军用机器人,由工厂、工程企业退役的大型工业搬运机器人改造而来,属于军队对退役工程机械的回收再利用;因为是由民用设施改进,因此原则上并不列装于正规军队,仅由各个城市的治安军自行采购配备,用于镇压各城市黑帮、分裂分子、宗教极端分子等可能制造、参与的暴乱。
这类武器多在城市间使用,其人型四肢为巷战特化,方便在中应对复杂各种的地形,并且可在楼房、废墟间比较灵活地攀爬;其双腿经过改造,可随时折叠用负重轮移动以提升其机动,某些情况下也可用于野战;其装甲经过军用改进,基本可抵挡城市巷战中可能遭遇的大多数小口径弹药或是破片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