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没人待见松平元康，只有你，不嫌弃他，带着他一起玩，一起在外面疯跑。他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称得上朋友的人。八岁的时候，松平康元被今川义元换了回去。现在统辖三河。”
“哦，好像有些印象了。我好像以前也没有特别重视他。”
“呵呵，是你每天要干的事太多了，不记得也正常。不过，竹千代肯定对你印像很深。”
“为什么老师说要小心三河出兵？”
“三河国地形贫脊，国民贫穷困苦。还要承担今川家的重税，过得可以说是苦不堪言。不过，贫困的生活也铸就了三河武士的彪悍凶狠。他们十分忠诚于他们的家主。老师说提防三河国，不无道理。”
“原来是这样。”
月下悠又长了新知识。
现在才终于明白，尾张的处境有多艰难。
内乱不平，外忧不断。周边真是强邻环伺。
难怪尾张会选择和美浓结盟。
布置好鸣海城事务，月下悠送别安藤伊贺守，将一封感谢信带给岳父斋藤道三。
然后率队返回那古野城。
那古野城外。
月下悠带着阿市在河边抓鱼。
挽着裤脚的阿市在河边玩得非常开心。竹篓里装了小半篓她抓的小鱼。
“哥哥，有螃蟹耶。”
“阿市，我去前面看看，你不要到处乱跑。听到没有。”
“哥哥，我也要跟着去。”
“你就在这里待着。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鱼。”
“好的，哥哥，你早点回来。我等你，呵呵呵……”
月下悠独自往河流上游走去。
今天，是浓姬给她的最后期限。
她要月下悠无论如何，都要带着阿市的尸体回来。否则，她有办法让月下悠更加听话。
办法是什么？
月下悠不得而知。
不过，操作拥有自我意识的傀儡无非就是两种方法，一，给点甜头；二，给予惩罚。
月下悠相信，浓姬肯定选第二种。
“你也不想有一天，被阿市揭穿身份吧？”
月下悠用这句话说服自己，除掉阿市是为了自己好。
是为了她能够在这乱世里，有一处地方栖身，能衣食无忧，能站在食物链的高处。
她无法保护她想保护的人，只能怪自己弱小。
古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
想要保护身边的人，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主宰命运，她必须脚踩白骨。
那就，让阿市成为脚下的白骨吧。
她甚至有点理解浓姬的心狠手辣。
要怪，就怪这乱世。
这条河，月下悠己经反复堪察过。
阿市现在捉鱼的地方，看似河水不深，往下十多米，隐藏着一个深水区域。只要不小心失足滑下，必死无疑。
月下悠借口离开，就是要制造不在场的证据。
还有，她也不忍心看着阿市溺水。
她想好了，把一切交给天意。如果阿市逃过一劫，他就把她安全的带回去。如果天意不放过阿市，她就带阿市的尸体回去交差。
走在河中，假装寻找鱼的踪迹，终于，听到阿市的呼救声。
那一声声的呼喊声，刺痛月下悠的心。
她蹲下身，堵住耳朵。
又怕听不到阿市的呼救声。
心如刀割一样。
满眼都是阿市在水中沉浮的样子。
她感觉，她在杀人。
在杀爱她的人。
双手捂脸，竟然泪如雨下。
月下悠怀抱着阿市湿漉漉的身体，出现在那古野城的城门下。
守城的士兵慌了，赶紧将门打开，前来迎接他们的城主。
“阿市小姐，这是怎么了？”
“她溺水了，还好抢救的及时，把她抱回房间，再请大夫过去。”
“哥哥，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阿市双眼微睁，气弱游丝的问。
“没有。”
“我会不会死？”
“傻瓜，不会的。睡一觉就会好。”
士兵接过阿市，朝居所飞奔而去。听到呼喊的仆人们赶紧从屋子里跑出来。
月下悠顾不得身上还湿着，她要去见浓姬。
不顾春子的阻拦，月下悠硬闯进去。
浓姬坐在窗下，正在插花。
阳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片温暖。
“你太没规矩了。我让你办的事，办好了没有？”
“我办了，但是没办好。我看着阿市在水里挣扎，我还是过不了内心这一关，我把她又救起来了。”
“你敢忤逆我？”
浓姬怒了。
转过身，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像被光明包裹的魔鬼。
月下悠被大小姐凶恶的表情震住。不过，她己经不在乎了。
“小姐，对不起。是我没用。”
月下悠由浓姬改称小姐，主动认错。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她要放手赌一把。
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竹筒，拔出塞子。将两颗白色的药丸倒在手中，飞快拍进嘴里。
“小姐，这事我做不了。你另找他人吧。”
发现不对劲的浓姬冲过去，掐住月下悠的脖子。
“你吃的什么？”
月下悠凄然一笑，并不答话。
浓姬从她手中抢过竹筒，倒出一粒药丸在手心观察。
竟然是致命毒药——断肠丸。
这种毒药据说出自某暗杀组织之手，最早是用来暗杀下毒之用。后来配方流出，成为名门豪族必备之品。有人用来下毒，有人用来结束自己。
此药剧毒，服下之后，半个多时辰就可以起效，两个时辰内必死。
不过，也有手段高明的大夫掌握了解救之法。
前提是，必须及时出手救治。
“你疯了吗？”
浓姬把竹筒狠狠的扔在地上，疯了一样的怒视月下悠。
但是，又能有什么用？
面对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能怎么样。
气急败坏的大小姐在室内来回踱步。
月下悠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歪着头，目光散乱。
毒药还没发作，但是，她觉得混身无力。
她并不想死。
她只是想赌一把。
拿命来赌一把。
她相信，她要是这样死了，大小姐也不好向织田家交待。
而且，她对大小姐有用。她是大小姐计划里最重要的棋仔。相信大小姐只要还有理智，就不会舍弃她。
她的状态是在等死，却无时不刻的用余光偷瞟大小姐。等待她下达抢救自己的命令。
“哼哼哼，你长出息了。敢不听本小姐的话了……”
“阿市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真把自己当成那个大傻瓜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这种妇人之仁，一定会害了你。”
大小姐唠唠不休，来回走动。
看得出，她很纠结，很生气。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月下悠心里惨叫：再不救我就完了。
这次赌大了。
大小姐终于冷静下来，面向月下悠。
“你想死，本小姐偏偏要你活。”
“春子，赶紧把大夫请过来。”
“小姐，出什么事了？”
春子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去请大夫，其他的别问。”
浓姬铺好床铺，扶月下悠躺下，为她盖好被子。
和刚才暴怒的大小姐判若两人。
跪在塌塌米边，凝视着月下悠。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只好闭上眼睛装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