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走出店门，冯希钥都依然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孟枝身旁，缠着他聊东聊西。

“……诶，也就是说，孟枝哥哥现在要一个人在家里住啊？”

“也挺好。我挺喜欢一个人住的，还省的出去租房了。”

“那一个人不是会很孤单嘛！正好我现在也不想在家住了，要不——”

“想都别想。”孟枝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眼，“我可是就剩几天就要高考了，谁都别来打扰我复习。”

冯希钥吐了吐小舌头，依然挽着孟枝的手臂，甜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孟枝哥哥……人一定要高考嘛？”

“那不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孟枝漫不经心道，“现在的世道，不高考也没多少别的选项了吧。你不也得高考嘛。”

冯希钥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她确实没有高考。

上一世的时候，因为受不了学校高三窒息般压抑的环境，冯希钥只上了几天的高三，就一个人瞒着目前偷偷开始逃学，偷偷跑到酒吧当驻唱。

那时候正好母亲和孟枝父亲刚结婚，正在国外旅行，所以老师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两人只能打电话给孟枝寻求帮助。

可孟枝并没有劝冯希钥回来上学。

他见冯希钥实在讨厌上学，讨厌考试，便在自己租的大学旁出租屋里收留了她。

白天孟枝去大学上课，冯希钥在家里睡觉打游戏；晚上冯希钥去酒吧当驻唱，孟枝去给她当观众。

虽然后来父母回国的时候，几乎被她气出病来，但她依然不愿意去考试，而是选择带着孟枝离家出走。

逃到了另外的城市，断绝了与所有之前认识的人的联系，开始了全新而陌生的生活。

时至今日，冯希钥也不觉得后悔。如果自己真得勉强自己硬着头皮去高考，说不定就没有后续和孟枝私奔的事情了。

能和孟枝在一起，她什么都不换。

“真好啊。”

冯希钥忽然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语气闷闷不乐道：“上了大学，就可以轻轻松松的选择上课逃课，参加各种社团，认识各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漂亮女孩……”

“而我，还得在学校过一年地狱的生活。”

孟枝只是心不在焉地安慰了一句：“没事，就一年而已。”

“不要说的那么轻松嘛……真得想想就头疼诶。”

“实在头疼的话，不考不就行了。”

冯希钥的脚步下意识地停住了。

“你是自由的吧？如果你真的很喜欢音乐，很喜欢搞乐队的话，就去搞好了。世界上没高考的人多了，也没人说过不高考就该死这种话。”

孟枝依然自言自语道：“反正……你的人生是在自己手上的。”

“不要被别人影响，不要被别人裹挟。反正我们都只是被时代塑造的小人物，至少长什么形状要有自己定义吧。”

他往前走了两步，见冯希钥依然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自己，扭头望去：“怎么了？”

“没有……”

冯希钥缓缓藏起了眼眸里汹涌的洪流，深深的呼吸压抑住了差点决堤的情绪，转而换上一副明媚的笑容：

“说到这里，孟枝哥哥最近应该有时间吧？”

“诶？我不说了我要复习——”

“诶呀，不差一个晚上啦。”

她轻盈地笑着，短发和空气刘海让她在日光下微微泛红的俏脸显得格外好看：“后天晚上有我们乐队的节目，你要来看看嘛？”

“可我——”孟枝还想回绝，但冯希钥却牵起了他的手，拼命眨着眼睛，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可爱又娇憨，杀伤力十足。

沉默片刻，孟枝只能无奈地点头。

“……就一晚上哦。”

“好耶！”冯希钥开心地搂了搂孟枝，随后快跑了几步，又在十字路口回过头，遥遥的和孟枝挥手。

“谢谢你！孟枝哥哥！今天我真的很开心！”

她的声音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视线，搞得孟枝有些哭笑不得，只能随意挥了挥手示意。

等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马路对面之后，孟枝在略微失神地收回视线，默默垂下头。

……方才她抱过的地方，肩头还残留着她的气味。

她的身体抱起来依然软软的，暖乎乎的，让人有种很安心的感觉。

孟枝承认，方才临别前她搂住自己的时候，自己几乎下意识地就要反抱回去了。

其实他知道冯希钥上一世没有参加高考。

他知道音乐和摇滚就是她的命。知道她在乐队里的时间有多么快乐肆意。

上一世他陪着冯希钥一起，在各个酒吧和livehouse之间流窜演出，帮她租录音棚、联系唱片公司，甚至考了经纪人资格证。

有时候演出完，明明嗓子又干又哑，她却下了台不先喝水，而是先扑到自己身上索吻。

有时候又累又饿的回到出租屋，她甚至不愿意等泡面泡开，就叼着套套坐在孟枝身上，开始脱他的衣服。

孟枝承认，或许她这样的热烈的女孩天生就不属于学校那种缓慢的地方。

她就该在舞台上。在聚光灯下。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肆意生长。

有时候孟枝也会想，如果没有自己的话，那她会不会在自己的音乐生涯上一帆风顺下去呢？

会不会成为很有名的乐队明星，上各地开巡回演出，甚至和自己曾经偶像的乐队们一起同台演出呢？

孟枝也说不准。也有可能，她就此一蹶不振，不再坚持搞音乐了也说不定。

他不想再次介入冯希钥的生活，却也不想她就这么放弃自己的梦想。

这一世，会有所变化吗？

孟枝不知道。也懒得去想。

事事殚精竭虑钻牛角尖真的是很累的事情。尤其是每一世自己都被迫都需要如此。

而这一世，孟枝已经想好了，别管那么多，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至少先平平安安地度过高考吧。

——

——

回家的路上，冯希钥的脚步轻盈，嘴角微微扬起，还无意识地哼着《反方向的钟》。

“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

“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停格内容不忠。”

高考啊……真是个青春的字眼呢。

可青春。

是最该死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