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她杜烟罗自降身份以同行自居？可能是。

但需要陈时晏考虑的就多了，出门前衡量过，万一杜烟罗提起自来水，大不了无偿交给朝廷呗，本来也不是什么特别宝贵的东西，何况已经最大限度的榨取了利益。

弹力丝的织物不比这玩意儿，家家户户的用水，涉及并深入重要民生的掌控。

当初考虑拉投资搞垄断的计策时，就有将朝廷列为最大股东的打算，后来嫌麻烦直接改换赚快钱了。

后续传授技术即可，不管其它杂七杂八的琐事，就算金主之中有天龙王朝的人，朝廷有想法也只会找到对方本人，跟陈时晏和天阳商行无关。

或许变卖技术，不如一家独大来的长远，但这无疑是将风险最小化了，等同利益最大化。

“陈公子太谦虚了，我到小门村看过，那些设施设计之精细、构造之巧妙，环环相扣缺一不可，非一般的大工匠创造的出来。”

那天杜烟罗带人实地看过了，难不在材料、构造，基本看一眼便能仿造出来，真正有难度的是各个部分的尺寸长度，掌握这些就不怕被人偷学仿制。

量过了，小门村设施所用的计量，和天龙王朝的度量衡存在偏差。研究过，跟别国的度量衡也不一样。

似乎出自私人定制，许只有陈时晏清楚。

“我也仅仅提供思路而已，真正出力的是坊里的师傅们。”陈时晏继续道：“国师姐姐对这东西感兴趣？”

“怎讲。”

陈时晏讳莫如深的说道：“过段时间那边就要开课了，不若国师姐姐派人过来一同听一听怎么样，顺便给些建议。”

杜烟罗的眼底浮现一抹异样之色，看着陈时晏似懂非懂之下，发出的真诚邀请，无瑕俏颜绽开如花的笑容。

他什么都懂，却故意装作顺势自然的投诚的样子，当真越看越觉得可爱呢。

“公子何出此言呀？”

陈时晏见她明知故问，佯装诧异的问：“难道国师姐姐叫我过来，不是为了自来水么。”

杜烟罗的目中藏着隐晦，否认道：“不是哦。”

“那是什么？”

杜烟罗一时不答，又请陈时晏喝了一杯茶，才道欲以同行的身份，专程聊一聊弹力丝的生意。

她注意到弹力丝巨大的潜力，想看看能不能合作一番。

这时，气氛未因杜烟罗温柔的语气变得轻松。

陈时晏目光坚定，好似全然不在乎弹力丝，要看穿杜烟罗心思的架势。合作与否的确是一句话的事情，远远比不上自来水有说头。

陈时晏笑了笑，适时坦言：“弹力丝不值一提，上面确定对自来水不感兴趣？”

上面，意指朝廷，指一国之主的天琼女帝。

杜烟罗明亮着眼眸，顺应着陈时晏执着的询问，就此沉默许久，觉得他有些急性子了。

聊天不都该循序渐进、逐步深入，即使今天有意打听自来水，从弹力丝慢慢切入岂不更顺畅自然。

最后杜烟罗释然一笑，答道：“内阁正在研究。小门村的设施毕竟不成规模，很难确定对下面是否有较大影响。”

“没有水，人会死。”

杜烟罗轻叹道：“我明白，所以今天过后，我或许会在三天之内再找你一次。”

杜烟罗不久前的否认，看似险些让陈时晏的主动成了自作聪明，其实不然，陈时晏坚信水的重要，确定上头迟早回过味来，不得不重视自来水建设的意义。

因此，陈时晏有十足的把握，用坚定的自信换来杜烟罗的真实态度。

果不其然，她和夏风铃一样，是懂技术的。这不，内阁都出来了，事情小不了，与其后面被找上门，不如早早的主动投诚，说不定还能得到更多好处。

陈时晏早有将技术拱手相让的准备，具体被吃掉多少，还是被连锅端走，全都可以接受。

能赚的钱早已赚到，其它无所谓了。

反观眼神古井无波的杜烟罗，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开门见山，用弹力丝一事先熟络一下关系最好，但是既然他执意提起，干脆坦诚相待算了。

很难相信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竟如此深谋远虑，怕是自铺设自来水的念头刚萌生，他就预料到之后可能面临的种种状况，不然他怎会巴不得东西被拿走。

“不用麻烦，身为天龙子民，我愿意为王朝的建设出一份力，哪怕无偿奉献。”

杜烟罗投去颇欣赏的注视，兴致道：“公子的觉悟很高呀。”

“不敢当，国师姐姐谬赞了。”

不知怎的，这一声姐姐格外悦耳。

杜烟罗愈发觉得不能把他当成小孩看待，除了稍青涩的长相，他的为人处事俨然老成，令人极为舒服。

“确定不要酬劳？”杜烟罗操着开玩笑的口吻。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大丈夫啊……

杜烟罗看得到分明是个小男人，一个有妻似无妻的小家伙，忽然想抱一抱眼前的小可怜了。

不久，闲聊结束了。

最后说回到弹力丝上面，陈时晏答应改天送来几双袜子，体验过再深入探讨合作事宜，刚好也想借红悦楼之便谈一谈分销的想法。

雨仍未停歇，离开了国师府。

临走之前，杜烟罗告诉陈时晏，届时她会派人去听讲授，至于上头是否决定排除异己独揽这笔生意，她暂时做不了主。

然，以她为官多年的经验判断，事关民生大计，纵然不投入使用，势必掌控在朝廷手中。

陈时晏全明白，别国铺设自来水与否，天龙王朝管不着，但自家的命脉绝不容许他人染指。

陈时晏记得那些金主中，好像有那么一两个天龙王朝人……

他们野心勃勃掏钱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提醒过他们，结果他们根本听不懂，目光虽放的长远，奈何没什么脑子。

没办法，事后再派人知会他们一声，然后自求多福吧。

眼下回过头再看，变更计策赚快钱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更契合尽快攒够十亿铜币的目的。

而目前已有一半的资金，剩下的五亿文，交给潜力巨大、获利周期更短的弹力丝织物即可，要不了多久便能实现目标。

陈时晏回到家，目送国师府的马车走远，这才长长的松一口气，心道装深沉不要太累人，自己分明不擅长应付这些。

所幸杜烟罗的脾气不坏，挺好说话，也总算借机给烫手山芋赶紧找了个归属，免除后顾之忧，早前还忧虑怎么找机会试探朝廷的意思。

剩下专心赚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