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眼前这一片“男默女泪”的乱想,洛千秋不能说是无能为力,只能说是无话可说。

她的初心,可没想着如此彻头彻尾地折磨一个人,洛千秋的性子一向直快,向来是有话必说,有事必做。

也正是这样,当年在发现了卖友求荣的泠寒月时,她本打算将她杀之而后快,再将南宫苍云塞进随便一个她看不顺眼的长老门下,做一个弟子也好,至少是保住了性命。

但,在接近泠寒月的第一刻,她便发现了泠寒月不仅是先天剑胚,更有着孵化出通明剑心的可能。

如此般珍稀之物,就是连她也才花了许多年才炼出一颗,又怎么会出现在一个为了自身的坦途,而不惜出卖兄弟的人身上呢?

洛千秋想不明白,但她并不希望就这么将一个天赋极佳的好苗子扼杀在摇篮之中。

真是好处都给坏人占了,好货都给唐人出了,天道不公,人心,也不古啊。

所以,在洛千秋的苦思冥想之下,她决定——将事情交给南宫苍云处理。

说这南宫苍云,也倒是个奇人物,自幼丧父,母亲又与村子一同被人毁去,而在那之后,他又与泠寒月一起流浪,最终两人双双拜入蜀山剑阁。

洛千秋后来看过南宫苍云的经脉,才发现对方的经脉平庸、灵根驳杂,若是放在那些对灵根要求高一些的宗门里,不是被当场淘汰,也是个进去当杂役弟子的命。

但他做到了,不仅走出了一条独属于自己的修道之路,还在接下来的大比中,险些夺魁。

险些,不过是一剑之差。

南宫苍云刚刚被洛千秋救下时,还是处于一个极度偏执的状态,又是想去找泠寒月决一死战,又是不愿相信那背刺自己的人,居然会是泠寒月。

好在后来他还算想明白了,知道力量是这个世间最重要的东西,但让洛千秋欣慰的是,他没变成与泠寒月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不惜做出一切的人。

在洛千秋的指导之下,南宫苍云进步神速,很快便获得了比泠寒月更为强大的力量,但正当他想要去向泠寒月一报血仇之时,洛千秋出面阻止了他。

你可以把泠寒月从坏人变成好人,甚至生不如死的人,但不能把他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死人。

毕竟,天生剑胚实在是太稀有了,更别说以泠寒月的天赋,触手可得的通明剑心,洛千秋这个人的好奇心非常之强,她真的很想看看,泠寒月此人,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但坏人,要不得。

后面南宫苍云想到办法了,那就是把他从男人,变成女人,再加以“悉心照顾”,总能将泠寒月由外至里的塑造成人。

洛千秋当时直呼变态,但还是同意了南宫苍云的想法,并把那阴阳颠倒之术教给他,并给予了他全套原料以及工具。

乐子,她需要乐子,更大的乐子!

但今日的景象,却是洛千秋与南宫苍云都无法预料而到的——落霞峰的小师妹唐玫蹲在墙边掩面痛哭,而已经化了女的泠寒月,也全身颤抖地站在原地,双目含泪、不知所措。

这的确就是一副南宫苍云想要看到的画面,先是泠寒月发现自己寄予厚望、视作救命稻草的师尊,却是谋划着将她变女的幕后黑手之一。

再是唐玫,南宫苍云先前从师尊那里听说到了,原来泠寒月一直利用着她为自己获得好处,而对泠寒月一往情深的唐玫,也甘愿就这么默默地为自己的“寒月师兄”而付出。

而南宫苍云素来看不惯这种事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唐玫被泠寒月蒙在鼓里,可他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今天的事情,确确实实在的在他的预料之外。

二人的回忆到此结束,正当洛千秋依旧装着自己在品茗、南宫苍云犹豫着是否要先安慰这其中的一方时,唐玫身后的门,倒是先动了。

一个铁塔般的大汉,手里端着一盘子的菜,推门而入,面带笑容,仿佛全然意识不到屋内这一番嘈乱景象。

“师尊,菜都做好了,小师妹呢?我才说要让一起来端菜么……哟,这位兄弟是?”

他一只手抓着盘子,另一只手却伸出来挠了挠自己那光洁的头皮,穿着身上的白色剑阁制服,不像是个剑修,倒像是个光头武僧。

南宫苍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终于放下茶杯了的洛千秋打断道:

“义仁,你怎么才来?耽误了这么久,可算是怠慢了别人。”

“呀,师父,这不都怪小师妹吗?”

那落霞峰的二师兄——这会应该是三师兄了,双眼眯成一条细线,倒是和他那张“十分害怕校园暴力”的脸不太相称,只是乐呵呵道:

“先前说了要让她和我一起炒菜的,她非说要来见见寒月师兄,立马就溜得没影了……咦,寒月师兄呢?这位姑娘又是?”

洛千秋立刻挥挥手,阙义仁手上端着的那些热菜便立刻落到了桌面之上,就连先前被唐玫推倒的两把椅子,也就那么被扶了起来。

“义仁,这两位都是咱峰上新来的人,以后大家都算是同门师兄弟,你可不能怠慢了……怎么就这么两碟子菜?你是给猫儿吃呢?”

“哦哦哦,师父,后面还有呢,我这就去给你端上来!”

说罢,他便转身走出了门,除了那个用来盛菜的盘子以外,什么都没带走。

就连一个人默默躲在角落哭泣的唐玫,都没能看到。

见这名傻大个离去,洛千秋总算是长吁了一口气,又对着堂下那神态各异的三人道:

“你们几个,如今还想丢人现眼到什么时候?赶紧给我把眼泪擦掉,我落霞峰,可没有这种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弟子。”

直到这时,泠寒月才终于肯抬起头来,而南宫苍云也见她那张肤白胜雪的面容上,泪痕点点,梨花带雨。

“擦擦吧,”他取出一块手帕,递给了泠寒月,道:“莫要哭坏了眼睛,若是瞎了,可就没人喜欢了。”

泠寒月看着南宫苍云那张坚毅的脸,试图从那上面找出些他在戏谑自己的证据,可却无一所获。

她也只好接过那张手绢,象征性地在自己的脸上擦了擦,可正要将那手绢还给南宫苍云时,却又看见那角落的“苍云”二字,犹豫再三,还是小心叠好,收入了自己的袖中。

泠寒月由南宫苍云解决,而这唐玫,也只能洛千秋亲自出手。

她还是不由得感叹——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早知道尽可给自己添麻烦,她就应该把泠寒月丢给南宫苍云,从此之后不管不问,更不管他们这对孤男寡女能造出几个孩子出来……南宫苍云可真是不开窍!

哪像当年,魔宫的那……往事不提也罢,还是先把眼下的麻烦事给解决了吧。

随后南宫苍云拉着泠寒月肩并着肩落座,而洛千秋也不知道是跟唐玫说了些什么话,小姑娘的泪是停住了,但依旧哽咽着吸着鼻涕,但倒是愿意坐下了。

随后洛千秋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刚想喝口水压压惊,但却发现茶杯里头已然空空,竟是连半滴水都不剩下了。

我当初不过是因为太无聊,想在培养一个好苗子的同时,整点乐子,怎么如今却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峰门不幸,峰门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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