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其实洛千秋也是略有准备的。

无非就是向她的两个徒弟宣布南宫苍云的来到,同时揭露出泠寒月此刻的真实身份,然后将她曾经干过的那些勾当通通诉说出来,将她往日曾打造的形象通通粉碎。

可她今日,听见了什么?

泠寒月被人暗害,惨死当场,将自己的未婚妻托付给了自己的手足兄弟,南宫苍云。

这是什么黄金八点半、婶婶婆婆都爱看的家庭狗血肥皂伦理剧?

太逆天了吧我说!泠寒月被人暗害,这的确是真的,她也正想着借此好好调查一番,来除去这个欲要陷害泠寒月的人。

她自己的徒弟,无论多么坏,也只能是自己下手,轮不着他人来指手画脚。

然后,南宫苍云指着泠寒月说,这是“泠寒月”的妻子,“泠凝霜”……

这又是何等展开?这和我们说好的剧本,根本不一样啊喂!

此刻的洛千秋,已经完全不愿意再参和这一把糊涂账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既然是徒弟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至于摔碎的茶杯,还是赶紧用仙法修补一下吧。

“你……你……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唐玫红着眼眶,一双杏眼就这么直接瞪着南宫苍云,怒道:“我与寒月师兄在一起修道多年,他哪里会有什么心仪的女子,你分明就是瞎说!师尊,快让这个口出狂言的恶徒闭嘴!”

急火攻心,唐玫竟当着自己师尊的面怒骂着自己的师兄,看来是真被南宫苍云的话给戳到了心中的柔软之处。

她的寒月师兄、她一直敬仰着的天之骄子,怎么会瞒着她在背地里有一个未婚妻呢?

这是对她的寒月师兄的侮辱!

“师尊,你快出来评评理!”

洛千秋却是理都不理,只是用仙法将刚刚摔碎的茶杯补上,自顾自地泡起了茶。

嗯,这茶杯真茶杯,这茶真茶。

见平日里总是帮衬着自己的师尊此刻缄口不言,唐玫却更是心急,事到如今,她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寒月师兄已然身死的消息,但当她看向南宫苍云时,对方却只是捶胸顿足,一副懊恼无比的模样。

因此,她只好扭头,又看回了那一直坐在角落、此刻正在不断颤抖着的白发女子。

“喂,你究竟是谁!”唐玫走近了她,言语气势咄咄逼人,“你说句话啊,我的寒月师兄呢?他去哪了?快还给我!”

然而泠寒月只是呆坐在原位,双手抬起、抓住了她那一头银白的长发,将那上面的发饰也都通通弄乱。

唐玫走到了她的面前,一把扯起了她的衣领,逼迫着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啧,你的眼睛,真恶心!”

唐玫看着她那异色的双瞳,心中的怒火不增反减,她接受不了自己爱慕的师兄突然死去的消息,更无法想象这落霞峰上突然冒出一个师兄的未婚妻。

“妖女,滚一边去!”

无法抑制的情绪从唐玫的心底油然而生,几乎是不受控制着,她抬起手,便往泠寒月的脸上使劲一挥。

洛千秋的手指微微抬起,却又很快放下。

“啪!”

这一掌打醒了在场的两个人,泠寒月目瞪口呆地望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唐玫,完全不敢想象这居然会是这些年与自己一同相伴的小师妹,唐玫。

小师妹喜欢自己,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落霞峰上下四个人,除了她自己外,估计也就二师弟那傻大个不知道了。

自家师尊与自己,都对此心知肚明,但前者懒得干涉弟子们的恋情,而泠寒月也选择了使自己获利最大的方式。

在感情一方面,她始终吊着唐玫,将双方的关系控制为“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地步,从她那里混来了不少的好处。

例如曾经的泠寒月需要丹药,她就会以“技多不压身”为由“推荐”唐玫去学习炼丹之道,而对方在感情的主导下,也会半推半就地学习了起来,但最终还是让泠寒月捞到了好处。

以同样的方式,唐玫替泠寒月学习了丹道、阵道、卦道……诸如此类,百家之戏。

外界都传言道,落霞峰的小师妹唐玫,年纪轻轻就习得百术,其聪明才智,真属世间难得。

但这让剑阁上下长老们都咬碎了牙的天骄,学习的动力,却是为了在自家师兄面前展现自己的能力,犹如开屏的雄孔雀,向异性展现着自己的魅力。

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唐玫!”南宫苍云三步并作两步,一下子便走到了二人的面前,扯住了唐玫的衣领,将她一把拉开,“你在做什么!”

“你也是个来历不明的坏家伙,别碰我!”

只是这个瞬间,唐玫的手中便有光华流转,南宫苍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个即将启动的小型法阵。

竟然能将如此精密的法阵刻写在自己的手上?唐玫的阵道造诣,又究竟到了哪一步?

这是一道杀机四溢的阵法,南宫苍云正欲施术抵抗,但忽然传来饱含痛苦的怒吼,又将这法阵强行停滞。

“够了!”

泠寒月双手按在了桌子上,垂着头、任由着三千白发垂落至桌面,遮挡着她的大半个身子。

悲怨、哀怒的几个词汇从她的牙关挤出,却又清晰无误地传入了在场几人的脑海之中:

“泠寒月已经死了,你还要在这里闹到什么时候!”

她双眼睛噙着泪珠,感受着脸庞传来的那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道:

“是,你喜欢你的寒月师兄,难道我不知道么?但他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就跟那么一条野犬般死在我的面前!”

委屈、悲呦……种种情绪萦绕在泠寒月的心头,几乎令她心肝欲裂。

唐玫被泠寒月这一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呆傻在地,而后者也走上前来,异色的双目中荡漾着浑浊的水波。

“怎么,你也想看着他死在你面前,痛哭哀嚎,被折磨得不成人样,连思维与身体都一同沦丧?”

一改先前委曲求全的退让,泠寒月凭借着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气势,将唐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她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

“唐玫师妹,此事,我们也十分悲伤,”南宫苍云悲叹道:“寒月师兄在离去前,除了嘱托我照顾好他的未婚妻,更希望我能保护好你,让你一辈子都无忧无虑、无痛无悲地生活下去。”

唐玫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悲伤,便掩着面、抱头痛哭了起来。

而南宫苍云也看向了一旁的泠寒月,只见她面色苍白,胸口处正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停起伏着,双目中被悲伤与痛苦的泪水而填满,也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

他正想上去给她一个轻轻的拥抱,也算是试着安抚她的情绪,可又顾及到唐玫和自家师尊还在这里,伸出的手想要收回,但片刻后又突然意识到——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么?

泠寒月、泠寒月,你就应该一辈子都在扭曲的漩涡中挣扎沉沦,痛苦而感到悲戚,却不得逃脱。

这是我对你的,复仇。

也是你应得的,惩罚。

更是你注定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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