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地不熟的她只能看着天边的火光,在错综复杂的巷道中摸索前行。
就在百姓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议论纷纷时,白玉怜刚从蜿蜒曲折的小巷中钻出,跑到熙攘的街道上,迎面差点没被一辆风驰电掣的马车撞到。
“走路不长眼啊!是不是想死!”
车上的马夫粗鲁地咒骂着,手中的缰绳绷得死紧,额头青筋暴起。
白玉怜连忙低头陪不是,可那個粗鄙的马夫还是不依不饶地辱骂着,仿佛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
直到华丽的车厢里,一个男人修长的手从绣着金线的帘子后伸出,拿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敲了敲檀木车厢,示意马夫噤声。
“还不快点出发。”
男人冷冷地说了一句,却已然让马夫感到一阵森然的寒意。
“好、好!马上就走!”
他战战兢兢地应声,临走前还恶狠狠地啐了少女一口,随即便催促着马匹继续前进。
就在那个男人的手缩回车厢的瞬间,白玉怜依稀瞥见了车厢昏暗角落里的某样东西,被捆扎在洁白绸缎中,无力挣扎着。
一张惊恐绝望的女性面孔。
男人金黄色的狭长眼眸从车帘的缝隙中露出,冷不丁地与少女四目相接,而后马车便绝尘而去,消失在人群中。
“京师也是个鱼龙混杂之地吗?”
白玉怜不禁感慨一句,默默记住了马车离去的方向。
接下来,她决定追上去。
倒不为别的,主要是那个马夫的无礼举动让她不快。
“居然敢对我吐口水,真是岂有此理!”
管他是什么亡命之徒,敢得罪到我白玉怜头上,就算你们倒了血霉啦!
至于大火那边,有慕容瑾这种专业人士相助,她一个小废物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此离去,静观其变。
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白玉怜便迈开莲步,快速跟了上去。
而此时她并不知道,注意到马车异动的人并非她一个。
一名执勤的巡逻兵发现了此事,立即向就近的捕快通报,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郭红绡她们耳中。
……
马车驶向的目的地是京城外。
此时由于城中突发大火,京师全境已经实施了严格的戒严,任何想要出入京城的人都要出示相关的文书。
士兵很快便用长枪拦住了那辆不起眼的马车,两柄长枪如同钢铁屏障般竖在雪地上,一名头戴狰狞红缨尖盔的军官大步走来。
他上下打量着一言不发的车夫,然后熟练地走到车窗旁。
“现在京师戒严,所有出城的人都需要出示完整的身份文书,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绣着金丝的红色帘幕缓缓掀开,男子金色的眸子出现在其中,那张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凿般的面容微微抬起,冷冷地扫了军官一眼。
随后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从车厢中伸出,指缝间夹着所需的所有证明,以及两枚银光闪闪的钱币。
军官接过一看,便已心领神会,却还是板着脸望向车厢中的男子。
车中人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叩击着檀木门,示意士兵们赶紧放行。
“在下还有要事在身,这点赏银就当是犒劳各位的辛苦了。”
军官从文书中取出藏在其中的银两,粗略浏览了一遍内容,便向守城的弟兄们挥手。
“一切无误,放行!”
士兵连忙移开拦路的木栅,任凭马车顺利离开城门。
白玉怜目睹了士兵们收受贿赂的全过程,却无暇去计较这些。
京师乃天下政治经济重心,马车一旦出城,谁也不知他们会去往何方。
白玉怜急匆匆地追了上去,却瞬间被守城士兵用长枪拦住。
士兵长收起方才的虚伪笑容,一脸严肃地盘问道:
“站住,想出城就出示身份文书。”
让白玉怜交出身份文书?她连入城证明都没有,更遑论什么户籍档案,完全就是一个非法入京的流民。
一提到身份,她便语塞了。
士兵长立刻察觉到白玉怜神色的异常,赶紧示意士兵将其拿下。
“我们不会放过任何一名可疑人员,如果无法出示相关证件,就请你到附近的军营走一趟。”
“谁是可疑人员啊!放开我!”
白玉怜拼命挣扎,却敌不过两名全副武装的精壮士兵。
眼看就要被带去盘查,白玉怜索性将自己的怀疑和盘托出。
“你们刚刚放行的马车,里面装的可能是被拐卖的女子!”
“……我们无权对已出城的百姓进行搜查。”
士兵长沉默片刻,还是干脆地拒绝了。
白玉怜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弦外之音——他既然收下了贿赂,又怎么会承认放走的是人贩子?
“你这个贪官!”
“带走这个可疑女子!如果她胆敢再反抗,就把她丢进大牢!”
士兵长下达最后通牒,压低头盔,回到了岗位上。
就在白玉怜即将被关押之际,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悠悠驶来,稳稳停在了城门中央。
白玉怜自然认得这辆马车,因为车身上绣着一个硕大的苏家家徽。
一位身姿绰约的女子款款走下马车,百花绣就的绸缎鞋轻点积雪,曼妙的步伐让在场所有男子都看呆了。
紧接着,车厢中涌出一群黑衣护卫,正是这位女子的贴身侍卫。
而这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正是京城茶司的副使、苏碧瑶的亲姐姐——苏绮罗。
茶叶专卖的副使,京城没几个不认识的。若非资历尚浅,只怕她的官位还要更高。
“好久不见,娶了我妹妹的白姑娘。”
苏绮罗莞尔一笑,袅袅摇曳的广袖轻拂在白玉怜脸上。
白玉怜只觉芳香扑鼻,随即便被士兵放开。在场之人,没有一个敢忤逆苏绮罗的意思。
除了那个收受贿赂的士兵长。
“苏副使,还请你配合我们的公务。”
洞悉人心的苏绮罗自然明白他在顾虑什么,优雅地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块木牌,恭敬地双手奉上。
“这是陛下御赐的腰牌。”
士兵长闻言,只觉得一股凉意直窜后背,连忙单膝跪地,战战兢兢地接过腰牌。
“还有这个,是我的身份文书,也是我对那位姑娘的担保。这下可以放行了吧?”
“没、没问题……”
士兵长再不敢多言,赶紧吩咐属下让开道路。
白玉怜正欲向苏绮罗道谢,两手却被她先一步拉入怀中。
她是在读取少女这段时间的记忆。
雪花飘落,几片晶莹落在苏绮罗的衣襟,她松开白玉怜的手,眼中流露欣慰之色。
“碧瑶在你身边很快乐呢。”
说罢,苏绮罗优雅地侧身,为白玉怜让出一条道路。
“去做你该做的事吧,白姑娘。”
“……嗯。”
白玉怜点头应允,旋即朝京郊的方向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