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熊熊燃烧的青楼，她沉默片刻，摸出腰间盛酒的葫芦，修长的指甲轻挑木塞，仰首饮下一大口烈酒。

汹涌的酒水从她丰润的红唇间流出，静静淌入雪白的颈项，沾湿了一袭班头独有的玄色劲装。

“真是令人不快。”

郭红绡愤愤地低骂一句，将嘴角残余的酒液擦拭干净后，潇洒地把酒葫芦重新系回腰带。

她刚欲迈步询问火情，转身便见慕容瑾正缓步走来。

方才凌厉的神情一闪即逝，郭红绡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严肃沉稳的模样。

“师傅。”

慕容瑾拱手行礼，皓腕间的银镯叮铃作响。

郭红绡摆手示意无需多礼，随即指向青楼不远处。

“到那边再谈，不要打扰火兵救灾。”

慕容瑾心知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的师傅绝不会露出如此凝重的表情。

四下查看无人注意到这边后，郭红绡才缓缓靠近慕容瑾，在她耳畔低语。

“你有两分钟，有什么想问的便快问。”

慕容瑾首个问题，自然是这场大火背后的隐情。

郭红绡双臂抱于胸前，锐利的目光再次射向烈焰中的青楼。屋顶积雪渐融，如年糕般黏稠地滴落地面。

“还还记得你先前调查的那个案件吗?就是你误中剧毒的那场战斗。”

也就是慕容瑾求助银璃医术的缘由。

“就在方才，后续调查有了结果，投毒的男女与此案无关。之后我们继续顺藤摸瓜，便摸到了此处。”

北都京城的红灯区，财富与罪孽交织之地。

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慕容瑾只要简单揣测一下，便可推断出答案了。或者说，谜底其实就在眼前。

慕容瑾顺着师傅目光望去。

青楼的承重梁被烧得断裂，残垣断壁发出濒死的嘶吼，带着不甘的火舌与楼房一同轰然倒塌。

火兵与百姓发出惊恐的呼喊，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被浓烟染黑。

“为了断绝我们的线索，他们用油纵火焚楼。”

结果便是眼前这般，在骚乱惶恐之中，调查的蛛丝马迹灰飞烟灭。

郭红绡的皓齿咬合，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愤怒的双眉如鬼神般竖起，一副要将犯人碎尸万段的狰狞模样。

末了，她长叹一声，渐渐平复心绪。

“幸好并无平民伤亡，只是那些被拐来的奴隶……无一生还。”

慕容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向来不善言辞。斟酌再三后，只得问了个勉强算是相关的问题。

“顾静姝有说什么吗?”

事情还要追溯到一个月前。

慕容瑾所处理的案件，正是顾静姝的人口买卖案，以及后续事宜。

一个月前，慕容瑾与白玉怜携手擒获顾静姝，将其押送京中服罪。

但案件尚未因此了结，顾静姝不过是个拐子，真正的买卖洗钱者另有其人，甚至可能是个连衙门都碰不得的权贵。

自顾静姝案件结束，她与郭红绡一直在暗中调查，时至今日。

“线索却全部断了。”

郭红绡一脸不悦地猛踢路边石子，因为继续待在这里也无计可施，随即招呼慕容瑾打道回府。

百姓既然没有受伤，剩下的便是火兵的工作，她们这些外人实在不宜久留。

可慕容瑾却迟迟未动，这让郭红绡诧异地回过头来。

“怎么了?中毒的影响还没消失吗?”

慕容瑾摇了摇头，她不走的原因，是想向师傅禀报一下那位少女的事情。

她沉默片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我在京中……遇到白玉怜了。”

“哦!是那位相当貌美，然后却自称男儿身的白玉怜吗?”

郭红绡对少女记忆犹新，毕竟是个那么漂亮的人儿，只要看过一眼想忘记都难，况且对方实际上居然还是个男人！

郭红绡抛却方才的凝重，满面笑意地缓缓靠近慕容瑾，用肩头轻轻撞了徒弟几下。

“欸，怎么样？奇迹般地重逢，有没有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啊？”

慕容瑾困惑地望着越发兴奋的师傅，清澈眸子里满是不解。

对师傅的问题，她诚实地摇头。

“欸~”

郭红绡顿时像个失望的家长，遗憾地撇嘴，锐利的柳眉悲戚地耷拉下来。

“哎……我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儿啊……”

“……我记得师傅你还没有结婚，既然无子，那么抱孙子的事情就应该是不成立的。相较于我的婚事，年纪更大的您才更需要——”

“住口!”

郭红绡不想细听，双手愤然捂住徒弟的嘴巴。

“罢了，我不带你回去便是!你去找你的白姑娘去吧!”

慕容瑾不解师傅为何动怒，或许还是因为自己的嘴太笨了。

就在郭红绡打算骑马离去时，手下捕快急忙唤住了她。

“班头!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什么!?”

“还有一伙残党未来得及逃脱，巡逻者见其行迹鬼祟，遂一路尾随，现今正在城北!”

一听说还有残党，郭红绡立即打消回归衙门的念头。她利落翻身上马，着手召集现有人手，组织一队人马准备出发，同时吩咐传令捕快。

“你先赶去，让巡逻的稳住他们，我随后就到。”

那捕快刚想离去，忽然又想起一事，猛然转身。

“对了班头，听巡逻说，那帮人后面，似乎还有个黑发的女孩跟着。”

“哈?”

慕容瑾隐约察觉到了女孩的真身。

郭红绡微眯双目，静静看了徒弟一眼。

“那个人……不会是白玉怜吧?”

“嗯。”

慕容瑾淡然点头，手上却迅速抢了一捕快的骏马，衣袂飘扬间飞身上马。

一双纤细美腿轻夹马腹，手中辔头灵活舞动，伴随马儿嘹亮的嘶鸣，慕容瑾的倩影迅速消失在街巷中。

“我先过去了。”

这是她留给郭红绡的最后一句话。

青楼的火势渐渐熄灭，周围的火兵正检查是否有复燃的可能。

郭红绡立于那座庞大的残垣断壁旁，无奈地望着远去的慕容瑾。

“唉，女大不中留啊……其他人!速速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