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略显气派的院子坐落在村子中心,水泥浇筑的白漆砖房伫立于院内。从外面来看,这座院子比村里其他的院子要大上一圈。

此时在这白漆砖房内,挤满了村子里的老人。他们或站或坐,或倚或躺,将厅堂挤地满满当当。

不少人的嘴里叼着旱烟,升腾的烟雾弥漫在屋内,引得咳嗽声连绵不绝。

而徐傅则坐在正堂香案旁的太师椅上,面带笑意,叼着烟,眯着眼睛望着正前方的过门笺。

虽然屋内十分拥挤,但他的四周却很空荡,仅有一个干瘦的长须老人站在他左手旁。

“桂三爷,两斤半!”

干瘦老人朝人群中喊了一声,随后从身后的木箱里拎出了一个写着黑字的布袋。

“欸,来了,来了!”

一个有些肥胖的老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满脸笑容地从干瘦老人手中接过布袋。

“实在是感谢,这几天胃病又犯了,还好有咱村长的药。”

“下一个,沈四叔!”

一个中年人站了起来,有些紧张地问道:

“这参真的有用吗?我得痛风已经好多年了,每次犯病都难受得死去活来。”

徐傅睁开眼睛,慢悠悠地说道:

“心诚则灵。”

中年人闻言点了点头,从干瘦老头手中接过布袋,转身离开了。

“下一个,村东老张家!”

只见一个老太太缓缓走上前来。与其他人的满脸喜色不同,她的面色带着愁容。

“王姨,怎么今个又来了?昨天不是刚拿过?”

“我家那口子这两天疼得厉害,昨天拿的参全泡着喝了,也不见有什么好转。”

她低着头说道。

“老刘啊,再给王姨抓半斤!”

徐傅对身旁的干瘦老人说道。

“应该还是吃少了,再多吃两天吧,很快就会有效果的。

“之前犯风湿,不也是这样吃过来的吗?”

徐傅磕了磕烟灰,气定神闲地说道。

王芳点了点头,接过布袋,步履蹒跚地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徐傅若有所思地对身旁的干瘦老人说道:

“你说,咱们这些人,辛辛苦苦半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哪怕赚了再多的钱,养育了再多的儿女,到头来不还是得见阎王爷,全成了一场空。”

干瘦的老人听罢,用嘶哑的声音笑道:

“像老张这种情况,可能还更惨一些。”

徐傅点点头,看向面前的老人们,颇为感慨道:

“都说咱们这的殡葬文化盛行,可这几年我是越想越迷茫,越想越不是滋味,才发觉这些都是虚的。

“最近我常常做梦,梦到我还是小的时候,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放羊娃,死亡也只是一个存在于大人们口中的词,离自己很远很远……”

徐傅这样絮絮叨叨地说着,一旁的老人们听了也无不动容。

大半辈的时光仿若弹指一瞬,回过神,已是垂垂暮年,病痛缠身。

“我们每个人都病了,它自打我们出生就缠上了我们,就如同我们的阴影。而随着我们的年岁越久,这阴影就愈发壮大。”

徐傅的语调逐渐高昂,他缓缓撑起身子,干枯的手用力握紧扶手,声音越发地颤抖。

“我想要治好它!这不仅仅是我一人,也是大家的愿望!

“今晚,一切都将会改变,我们那天生的顽疾,也将被彻底根除!”

寒风穿过窗门卷进屋内,搅动着缭绕的烟雾。

老人们神情激动,他们齐声呼唤道:

“请治好我们那名为‘衰老’的顽疾!”

…………

孟白沿着原路返回下了山。

在山里耽误了不少工夫,到村子里时,已是接近正午。

村子里依旧空荡,街上连打闹的孩童都没有;一片寂静,只有寒风席卷过街道,引发门窗碰撞的轻微声响。

虽说冬天不需要务农,人们更喜欢窝在温暖的室内。可这未免也太过冷清,一眼便能看出不同寻常的气氛。

或许,事件的推进比自己想得要快……孟白心中一沉,感觉有些不安。

她朝着赵凯峰他们所在的院落走去,可随着逐渐靠近,她听到了一些异响。

只见院门外有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正对着一人拳打脚踢,而那人跪在地上,护着头部一声不吭。

这人正是赵凯峰。

“妈的,给不给钱!?”

“那小妞是不是在里面!”

“说话!”

这是什么情况?

孟白皱着眉头走上前去。

眼见有人来,一个青年抬起头来,随后眼前一亮:

“我去,哪里来的小美人?”

说罢他伸出手来,摸向孟白的肩膀。

但是下一刻,他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这恐惧如同粘稠的液体般爬上他的脊髓,直击他的脑干。

他的双腿止不住的打颤,后背汗涔涔的,脸上冷汗如雨般滴落。

他的内心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逃!

这哪是什么娇滴滴的姑娘?分明是一只凶戾的怪物!

“杨哥,你咋了?”

另外两人停住手,看向杨哥感到不解。

他们只看到孟白面色平静地插兜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而想要伸手摸向她的杨哥却跟突然犯了病似的浑身颤抖。

下一刻,杨哥转身逃跑,却“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一条黑线牵住了他的腿,将他拖倒。

“伤人者,自然也要做好被伤害的准备。”

孟白面色平静地给出了判决。下一刻,杨哥的身上出现了数道细长的血痕,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细密的血珠从中渗出,染红了他的衬衣。

他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听的一旁两个人是遍体生寒。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是明智地转身想逃。

但是孟白又怎么会放过他们?他们很快就体会到了和他们杨哥一样的待遇。

而一旁的赵凯峰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坐在地上。他的眼眶有些红肿,鼻子也在流血。

看着躺在地上已经陷入昏迷的三人,他也不禁心惊胆颤。

“没事吧?”

孟白伸手将他一把拉起。

“发生了什么?”

赵凯峰闻言,苦笑着:

“早上我和冯文采想去看看我们的车怎么样了,结果被这三个混混埋伏个正着。

“他们说我们的车压坏了他们的地,张口就要我赔几千。

“我一看是找茬的,就赶快拉着冯文采往回跑,结果……就是你看到的这样。”

孟白安慰道:

“不用在意,他们从小没有父母,结果长成了这样的垃圾货色。”

赵凯峰闷闷地点头。

这几个混混下手知道轻重,所以赵凯峰也就一时忍了下来,唯恐扩大了事态,和村里人再起冲突。

孟白伸手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在赵凯峰瞪大的双眼下递给了他。

“我见过邱生了,他让你们离开。”

离开?

“那他自己怎么回去?”

赵凯峰怔怔地问道。

“他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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