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孟白冰冷的目光对视，阴沉地说道：
“我不信你敢杀人。”
“人？你是说你自己？”
孟白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真的觉得这样还算活着吗？”
邱生扯了扯嘴角，脸上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为何不算？
“我现在能跑，能笑，能够思考，这样都不算活着，那什么才算？”
孟白不为所动：
“至少，能将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你自以为拥有的一切全是别人赋予的，你因别人的一念而活，自然也会因一念而死。”
“那也好过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样，在病床上，在亲友的围观下，毫无尊严地死去！
“我只不过是想活着，我有什么错！”
孟白的一番话语戳中了邱生的心坎，他上身猛地向前探去，又被黑线拉了回来，只能发出无能的怒吼。
“你们错就错在，不该为了自己，牺牲别人的性命。”
孟白冰冷的瞳孔中潜藏着怒火。
倘若是有人想借姥爷的病作为饵，将自己的母亲引来，并以此为害……
那孟白势必要用黑线将他千刀万剐！
“你是指赵凯峰他们？”
看着孟白眼中的怒火，邱生终于害怕了。
好不容易才摆脱病弱之躯，没有人比他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我们没有害人，让赵凯峰他们来这里也只是出于我的一片好意！”
他争辩道。
“我让村长帮我留下他们，给了他们那锅参汤，喝了可以补气养血、抗衰养生。我不想让他们也像我一样，早早就要面对死亡。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已经获得了新生，又何必害他们！
“而且恰恰相反，我们不想让任何外人掺和此事。昨晚的戏一结束，村里就立刻开始撵人，让他们尽早离开。
“倘若我们要靠牺牲外来者来达成目的，又何必赶他们走？”
邱生的口齿伶俐，一下子把事情讲通了。
从种种表现来看，村子确实是排斥外来者参与的。而自己的母亲作为一个普通人，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大费周章成为目标的价值。
想到这，孟白渐渐平静下来，恢复到了平日的状态。
一旦涉及母亲的事情，自己还是有些应激了。
看到孟白眼中的怒火平息，邱生也暗自松了口气。
在他的心目中，孟白已经被打上了暴戾与不好惹的标签。
不过这些也只是邱生的一家之言，事情依旧充满了疑点。
而且根据赵凯峰他们的反应，在来的途中他们似乎就已经遭遇了什么……
难道自己姥爷的病痛真的只是意外？毕竟村里的其他老人没有出现类似的症状。
“放我走吧，我们真的没有害人。”
邱生恳求道。
他这么一说，孟白有些犯难。
倘若这次事件只是利用了死者的尸体，那确实称不上什么罪大恶极。更何况，这些祖坟还很有可能是各家人自己去刨的。
不过，依靠愿力就能实现续命，摆脱死亡的束缚？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愿力又不是万能的！
孟白仔细打量着邱生现在的状态，只见他面色红润，身形健全，确实与常人无异。
凡所力量，必有代价。那么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怎么了？”
邱生被她盯得发毛，生怕她喜怒无常，突然把自己给宰了。
“你不是回来祭祖的吗？带我找到你爷爷的坟，我就放了你。”
孟白说道。
“这……倒是也无妨。不过我爷爷的坟，也已经被我刨去了。”
邱生的脸色不是很好。
这就是冯文采说的孝顺？
“先带我去看看。”
孟白命令道。
对于邱生，她的内心已经有了答案。
……
邱生在前方领路，身上还拴着孟白的手中的黑线。
这让孟白莫名有种遛狗的感觉。
“到了，就是这里。”
邱生并不清楚孟白脑海中此时所想，他只期待着孟白能放他走，恢复自由身。
只见前面的空地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浅坑。
孟白上前端详了一阵，最终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暗暗叹了口气，说道：
“你去把土挖开。”
“挖开？”
邱生有些疑惑。
“你自己挖的坑，自己还不清楚长什么样吗？这座坑后来被别人动过，上面的土还是新的。”
孟白说道。
邱生不明所以，但还是闻言照做了。
他跪在坑边，用手吭哧吭哧地挖着，身上却没有沾染一丝泥土。
很快，邱生的脸色就变了，他感觉土下面有着什么。
他加快了速度，胡乱地扒着土块。很快，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那张脸的面容正是邱生自己。
土坑中的他紧闭双眼，颧骨高突，表情扭曲而痛苦，充满了不详的气息。
“不，这怎么可能……”
他喃喃道。
“现在的你既没有实体，也不是精神体，只不过是一个愿力填充的空壳而已。
“或许今晚，最多到明天，你的身形便会彻底消散。”
“可是，爷爷他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邱生瘫坐在地上，双眼失去了神色。
他本以为，这样他便能获得新生，摆脱病魔的追逐。
到头来，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吗？
他的身形化作星星点点的愿力，消散在了空中。
依靠愿力维持这样的形态，自然也需要他自身活下去的愿望。而存活的意志一旦动摇，身形自然就如蚁穴溃堤般溃散了。
孟白再次叹了口气。
之前听冯文采所说，至少邱生来时还可以正常地活动，再活个大半年应该也不成问题。
这样的死去，就能算是有尊严吗？
而他消散前口中的“爷爷”又是谁？他的亲爷爷不是早就离世了吗？
在邱生消散的原处，一把车钥匙静静地躺在湿润的土地上。
孟白将它捡起，擦了擦收进口袋中。
作为邱生唯一的遗物，孟白准备将它交给赵凯峰他们。
这样也算是断了他们的念想，让他们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次事件果然没有这么简单，邱生已经成为了目前发现的第一个牺牲者。
至少要在出现更多牺牲者之前，解决掉这次事件。
孟白蹲下来捧起一抔土，将邱生尸体裸露在外的脸掩埋住，随后转身离开。
也算是入土为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