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抿唇,压下心头的慌乱,径直朝着他们走去,到了近前,目光在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定格在赵晨旭身上,声线清冷:“李维呢?”

赵晨旭像是被我目光烫到,眼神瞬间游移,抬手佯装整理衣领,干笑两声:“嗐,他啊……他先退出鬼域,不知道在哪,你刚缓过劲儿,先顾好自己。”

边说边往旁边让了半步,试图用这小动作避开我的追问。

我眉梢微挑,眼神冷了几分,转而看向楚萧,眼神直白锐利,不容他闪躲。

楚萧垂下眼睫,修长手指随意地把玩着衣角,沉默不语,就是不与我对视。

见两人这副模样,我心底一沉,语调不自觉添了几分压迫感:“都哑巴了?我再问一遍,李维在哪儿?”

海风呼啸,吹乱额前碎发,我却仿若未觉,只定定站在那儿,气场冷冽得让周遭温度都降了几分。

楚梦溪终是开了口:“他……他没能回来。在海底鬼域出了事,肉体碎完了,不过灵魂已经安息,你别太……”

“够了。”我冷声打断,双手握拳,手背青筋暴起,指甲深陷掌心,却觉不出疼。

海风仿若癫狂,嘶吼着席卷而来,吹得众人衣角猎猎作响。

我眼眶泛红,却愣是没让泪落下,只死死咬着后槽牙,腮帮鼓起,齿间挤出一句:“他,有家人吗?”

楚梦溪微微一怔,目光闪躲了一下,才轻声说道:“没……没有。”

听着这话,我的身子猛地晃了晃,可面上依旧冷若冰霜,只是眸底极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恸。

我微微仰头,深吸一口气,把那股酸涩强行咽下,舌尖抵住腮帮,缓了几秒,声线毫无波澜,却透着股拒人千里的冷意:“哼,他倒是莽撞。”

话出口,心却像被细密的针狠狠扎着,痛意蔓延。

楚梦溪面露不忍,上前一步刚要开口,我眼神一横,冻得他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我不用你安慰。”

我撂下这句,迈开腿,几步走到船舷边,盯着翻涌的海面。

游轮缓缓靠向码头,船身轻晃,随着一声沉闷的汽笛声,宣告抵达。

我率先一步跨下船板,身形利落,抬眼扫了扫四周陌生的景致,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楚萧在前走着,他身上那股气息却丝丝缕缕飘来,扰得我心烦意乱,脑海里瞬间闪过那禁忌画面,心头猛地一紧,我用力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这不妥的杂念连根拔起,狠狠抛到九霄云外。

楚萧和楚梦溪脚步匆匆,身影很快就没入人群,我下意识放慢步子,渐渐落到最后,满心都是沉甸甸的思绪,脚下拖沓得像绑上了铅块。

赵晨旭许是察觉到我的异样,脚步顿住,待我走近,并肩站定时,才轻声开口:“我们这一行就这样。”

我瞥他一眼,满心都在强压着对李维离去的复杂情绪,哪有心思琢磨这话里深意,只敷衍地微微点头,下巴轻点一下算作回应,紧接着便加快步伐,将他甩在身后。

我满心都是乱糟糟的线头,揪不出个头绪,只能漫无目的地朝前踱步,任由街边嘈杂将自己层层包裹。

突然,一只手递来一个安全帽,直直怼到我跟前。

楚萧跨骑在一辆酷炫的黑色机车上,漆黑头盔半遮着脸,仅露出一双锐利有神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戴。”

我没多言语,抬手接过安全帽,利落地扣到头上,调整好下颌的绑带,动作一气呵成。

本想开口问楚梦溪去了哪儿,楚萧却像看穿我心思,紧接着说道:“你看起来不舒服,我带你去解决问题。”

说罢,他抬了抬下巴,拍了拍机车后座。

我眉头轻皱,心底对他莫名多了分抵触,犹豫几秒,终究还是抿紧嘴唇,抬腿跨上后座。

楚萧拧动车把,机车轰然作响,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

惯性猛地袭来,我身子一个趔趄,差点被甩下车。

眉头拧得更紧,满心不乐意,却也只能被迫伸出双手,手指虚虚环上楚萧的腰部,指尖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他紧实的肌理,我又迅速调整,仅用指尖轻搭着,保持着最低限度的接触。

街道两旁的景致模糊成一片光影,飞速向后逃窜。楚萧车技娴熟得近乎张狂,频繁超车、急速过弯,车身倾斜出夸张的角度。

以前的我,对于这种鬼火少年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有一种莫名的放松。

随着道路愈发崎岖,机车剧烈颠簸起伏,一个猛晃,我整个人不受控地往前扑去,这下双手不得不紧紧抱住楚萧的腰,掌心贴合,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腹部肌肉因紧张而微微绷紧。

不知熬过了多久,风声渐弱,机车缓缓停下。

抬眼望去,已置身山顶。我立刻松开手,像是甩开什么烫手山芋,动作迅速又决绝,解下安全帽,利落地翻身下车。

双手随意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仰头深吸一口山顶凛冽清冷的空气,把心底的慌乱与抵触一并咽下。

楚萧也下了车,他摘下头盔,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几缕发丝耷拉在光洁的额头上,竟衬出几分不羁的帅气。

他将头盔挂在机车把手上,朝我走近两步,双手插兜,目光里藏着些我读不懂的情绪,开口时声音带着几分喟叹:“到了这儿,你总能静下心了吧。”

我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想看他:“谁要你多管闲事,带我来这鸟不拉屎的山顶。”

嘴上虽这么说,可山顶的风一吹,心头那股因李维离世而生的憋闷之感,确实散了些许。

楚萧也不恼,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料到我会这般反应,他踱步到悬崖边,双臂张开,像是要拥抱这山谷间的清风,“在这儿,喊出来吧,心里憋着,会憋坏的。”

他微微侧头,目光示意我过去。

我狠狠攥紧双拳,把那股酸涩强行憋回眼底,冲他恶狠狠地说:“收起你这套,我不会哭,哭有什么用,李维又不会活过来!”

那股子倔强劲儿仿佛要冲破身体,可只有我自己清楚,每一个字都在喉咙里卡得生疼。

楚萧微微一怔,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不忍,他缓缓朝我走来,脚步放得极轻:“我没盼着哭能改变既定事实,只是不想见你把苦水都往肚里咽,硬撑着的滋味不好受。”

说话间,他已走到近前,抬手想拍拍我的肩,却被我侧身躲开。

“别碰我!”我咬着牙,眼眶滚烫,可就是死死盯着脚下的土地,不让泪珠子有机会滚落,“李维是为大家折的,我要是这会儿哭哭啼啼,算什么?往后的路还长,我没那闲工夫矫情。”

我心里清楚得很,一旦开闸,那些悲恸、自责与不舍定会汹涌而出,将我彻底淹没。

楚萧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顿了一瞬,缓缓收回,他没再多说劝慰的话,只是深深看了我一眼,“行,那咱先不提了。”

楚萧的话刚落,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打破了此刻有些凝重的氛围。他迅速掏出手机,接起电话时,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简短交流几句后,楚萧挂了电话,眉头紧锁,看向我说道:“队里来消息,有个案子得立刻跟进。”

楚萧不再多言,转身朝机车大步走去,我紧跟其后跨上后座。

机车轰鸣着疾驰向警局,风声在耳边呼啸,我抱紧双臂,眼神却逐渐坚毅,似是要借着这阵疾风,吹散满心的哀愁。

他并没有带我回家,而是一路疾驰到了警局。

抵达警局后,只见报案的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肩头微微颤抖,周围几个警察正低声安抚。

楚萧径直走向负责对接的警员,低声询问细节,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我靠在警局冰冷的墙边,双手抱胸,等待着楚萧的下一步动作。

楚萧全神贯注地与警员交流,金丝眼镜后的双眼闪烁着锐利光芒,时而沉思点头,时而快速记录,举手投足尽显干练。

我默默看着,努力放空思绪,身旁的嘈杂仿若隔了层纱,入不了我的耳。

可就在这时,毫无征兆地,我的神经陡然绷紧,“嗡”的一声,脑袋似被重锤敲过,一阵眩晕袭来。

我下意识抬手扶住额头,闭眼缓了缓,再睁眼,望向楚萧方向时,视野里竟诡异地浮现出一幕:楚萧涕泗横流的大脸。

我使劲晃了晃脑袋,试图甩开这荒诞画面,它却愈发清晰,如黏人的藤蔓缠紧我。

周遭声音瞬间灌入耳中,警察们的交谈、报案女人的啜泣,扰得我心烦意乱。

我呼吸急促,踉跄着朝楚萧走近几步,伸手想去拽他衣角,确认眼前是不是幻觉。

楚萧似有所感,猛地回头,见我神色慌张、脚步虚浮,迅速扶住我,眉头紧锁:“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楚萧的声音钻进耳里,可我还陷在那阵恍惚中,脑袋晕沉沉的,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这时,旁边两个警察匆匆走来,满脸焦急又不失恭敬,其中一个大着胆子劝道:“队长,先把嫂子送去休息吧,这边我们看着。嫂子这脸色太差了,别是出了什么岔子。”

另一个也在旁附和,连连点头。

我刚要出声否认这离谱的称呼,可话还没出口,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软绵绵地朝地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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