酱肘烧肉蒸鸡蛋,炸虾烤……烤什么看不出来,总之就是推崇一个令人膛目咋舌、目不暇接。
泠寒月手里捏着筷子,正在思考着自己究竟该不该下手动筷,万一这真是一场鸿门宴,那她该怎么办?
要知道,她与南宫苍云之间可是有着生死之仇,更何况昨日她还又一次背刺了他,险些将他再杀死一次。
他,又为什么会那么好心地对待自己?
泠寒月想不明白,若是将她换做南宫苍云之身份,早就在逮到自己的一瞬间,杀之为后快,哪会想出把自己的仇人变为女子再慢慢羞辱的复仇方法?
效率太低,风险太大,利益太少,她一般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若是再这么看下去,饭可都是要凉了,”南宫苍云为她盛好饭,端到了她的面前,“快吃吧,吃完好上路,我亲自送你到剑阁门口去。”
不知为何,泠寒月此时不自觉地将南宫苍云口中的“上路”翻译成了其他的意思,不由得娇躯一颤,手中的筷子也险些要掉到了地上。
他的意思是,要杀了我,再将我的尸体抛到剑阁里头去?不,说不定连尸体都没有,只是一些残肢碎块,或是已经挫骨扬了灰?
如此,泠寒月看着那些鲜香可口的饭菜,也就不自觉没了胃口,却更不敢放下碗筷,只是如一只进入了受惊状态的小猫头鹰,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
成败也好,输赢也罢,但自从泠寒月的那一颗通明剑心彻底的崩碎了后,她也便仿佛成为了一条丧家之犬,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判断能力。
剑阁的大师兄?还是算了吧,如今她,只愿能祈求活着,哪怕暂且放下一些尊严也罢。
“你若还是不吃的话,就准备好饿着肚子回到山门里去吧,”南宫苍云也大概能看出她究竟在害怕着些什么,但经历过这几日的跌宕起伏后,他的心早已精疲力尽,也懒得再去理会泠寒月究竟作何感想,“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吃了。”
说罢,南宫苍云倒是毫不犹豫地下了筷子,而泠寒月见他吃着没事,也发觉是自己误解了他先前的话,不禁感到一丝……羞怯?
不,泠寒月,你绝不是那样的人,你可是这天下百年不遇的剑道奇才,也是剑阁太上长老最得意的亲传弟子,怎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南宫苍云,而放弃掉自己的尊严,肯甘心屈服于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泠寒月随后下了筷子,夹起了一只油焖大虾,连壳带肉地一起放入口中咀嚼,顿时鲜香四溢、好不满足。
人是铁,饭是钢,若是吃不饱、没有力气,怎么反抗这该死的南宫苍云?
暂且的屈服是可以的,但泠寒月,你要记住,退后只是为了更好的助跑,现在向南宫苍云低头,也不过是为了在将来可以更好的将他反杀!
“来,你吃这个,”南宫苍云将一块酱烧猪蹄夹到了泠寒月的碗里,脸上也泛起了回忆之色,“记得那年丰收,你便吵着要跟娘亲上集市去赶集,那天我留在村里晒谷子,回来时便见到你们带了好大一块猪蹄回来。”
听此一言,泠寒月也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稻花香里说丰年,但要一个独自养育着两个孩子的母亲,去买上一些并不便宜的食材,也是颇为不易的。
只是当时被馋虫勾了魂的泠寒月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扯住也算是自己养母的、南宫苍云的母亲,盯着肉铺上的肉不肯放松一刻。
无论养母怎么拽,以泠寒月当时的性子,也坚决不肯离开,最后看得肉铺的商贩与养母都不太好意思了,二人折中商量、讨价还价了一番,才勉强如了泠寒月的愿。
后来南宫苍云见泠寒月开开心心地提着一挂肉回到家,身旁跟着满脸宠溺的自家娘亲,也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那一夜的晚餐,二人吃得很满足,只是接下来的几天,只能啃些硬干粮度日,倒是很受折磨。
但他们二人一直记着这一顿晚饭,直至今日,泠寒月尝到了南宫苍云亲手烹饪的酱烧蹄子,那些丝丝缕缕并深埋于心底的回忆又一次的被勾起,却泛上心头、涌出眼眶。
眼前的饭菜渐渐变得朦胧模糊,舌尖上那些香甜的味道也忽然间变得苦涩,泠寒月用手背擦了擦眼眶,却只感到一阵黏糊的湿润。
“我,我……”泠寒月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呜咽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以前的时候,我还太幼稚,我……”
南宫苍云将碗筷放下,低着头,也不看泠寒月一眼,只是起身道:
“你先吃吧,我先去准备些东西,待会我送你回剑阁。”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只是动作太快,泠寒月甚至连他的一个表情都没能看得清。
只是相看无语,泪先流。
南宫苍云一路向地宫外走去,待他解除洞口的禁制、站在洞外时,那明媚的阳光却照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久居于暗,其眼自昏,”有人在一旁说道:“你在下面待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去看看了,接下来我会安排你重入剑阁,届时该如何发挥,便全看你个人本事了。”
“师尊,”南宫苍云见了此人,也立刻毕恭毕敬地行了师徒之礼,“弟子不肖,还是没能让师尊满意。”
“我有何对你不满意的?”
南宫苍云那不知名的师尊、那眉心有一缕金色剑痕的女子,道:
“我让你修炼,你进步神速;我让你去修罗魔宫当卧底,你混了个干部出来;我让你将泠寒月的剑心毁掉,你也干得很不错,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可师尊,我还是觉得,我总差那近在咫尺的一步……”
“若是关于泠寒月的事,我想,你也应该想明白了。”
南宫苍云叹了口气,悠悠道:
“本来决定要复仇时,我还有些许迷茫,总觉得她曾经刺了我那一剑,是有些苦衷在里面的,可就在前几日,她毫不犹豫地又向我刺了一剑,我才总算将她看明白——原来真正的她,不偏不倚,就是这个模样。”
“想明白了就好,想明白了就好啊!”那女子颇为豪爽地拍着南宫苍云的肩膀,道:“我只希望你能明白,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的道理,这一句话不单单是送给你,也是我寄予她的厚望……”
南宫苍云十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太明白,自家师尊组织起了这一切,究竟是在谋划着什么?
不过没关系,她要害的也是泠寒月,而不是自己,至于前者,接下来的自己,是该好好玩玩她。
接下来,该到下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