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看向那仅仅有着月光所照耀的天幕,却见几道银线从天际中划过,笔直而锐利,犹如一柄势不可挡的利剑。
南宫苍云知道,这是那些来自于蜀中剑阁的弟子,得益于剑阁独门的御剑术,每个修道有成的剑阁弟子都可御剑飞行、日行万里。
而于星夜中赶路,对于修道者来说,也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罢了。
仅仅是看了几眼,他便收回目光,他人不知,南宫苍云却无比的清楚,他生活了多年的这山洞,正处于蜀中剑阁的后山之中,只是被层层的法阵与秘术所封闭着,常人不得见、高手不得入罢了。
灯下黑么?他认为不是,因为他在剑阁的身份从未被人抹去,仅仅只是留下了一笔朱红的痕迹,来代表着那个属于剑阁的“南宫苍云”之死亡,仅此而已。
而这一手剑阁独门的御剑术,南宫苍云也会,只是他不常使用,这里毕竟还是属于剑阁的地盘,他总要小心行事的。
南宫苍云跟着那道夜风的指引,一路行到了山脚下的一处破落的小村庄内,这里早已被原先的居民所抛弃了,只有一间草堂被他常常修缮,因为这里是他每每与师尊见面的地方。
他走近了那草堂,果然见窗内有一灯红豆,而墙垣上照射出的那窈窕身影,不正是他的师尊,还能是谁?
“师尊,”南宫苍云挽起衣袂,便单膝跪在了那草堂前,拱手道:“弟子南宫苍云,有惑不解,特来向师尊求问!”
“有什么事,你进来说便是,”从那屋中传出一道懒惰的女子之音,似是刚刚被人从睡梦中叫醒,还不得安宁,“下次,不必行此大礼。”
“是,师尊,弟子只是于心不安,深夜求见师尊,怕多有打扰。”
南宫苍云起身,推开了草堂的门,只见屋内燃着一缕烛火,幽明之下,一位眉心有着浅金色剑痕花钿的绝美女子,正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正用筷子夹着那碟子里的花生米,正一颗一颗地送入口中。
动作颇为不雅,只是南宫苍云见怪不怪,只是低着头,缄默不语。
几声沉闷的咀嚼声后,那女子倒先开了口,道:
“本就是我叫你来的,你又何须如此紧张?我问你,你的复仇计划,进行到了哪一步了?”
“回师尊,我刚刚为她服下了那‘春情缱绻丹’,”南宫苍云默默道:“效果……很是惊人。”
“效果不好才怪,那可是本尊亲自炼制的仙品丹药,若是掰开揉碎了撒进河里,怕是全城的男人都要被榨干。”
那女子口中说着些没意思的荤段子,又道:
“泠寒月毕竟有着通明剑心,单单靠一颗丹药,是折不断她的剑的,我问你,你‘尝’了她没有?”
这话,南宫苍云倒是有些不解,疑惑着问道:
“师尊,你说的‘尝’,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很是恨铁不成钢地银牙紧咬,将两颗花生米嚼碎,道:
“我是问你,你睡没睡她?”
南宫苍云撇过了头去,显然是拒绝回答这一问题。
“哎,我一看就是,你肯定是下不了手的,”那女子悠悠叹道:“你还是觉得,她当初刺向你的那一剑,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南宫苍云缄默不语。
“你说说你啊,为师早跟你强调过千次百次了,那泠寒月就是从骨子里就生出的坏,可你偏要信她,还把她当做个宝——我问你,把她变成女人了,你是不是更开心了?”
南宫苍云一听这话,便也着急了起来,连忙答道:
“师尊,我没有……”
“有没有可不是嘴上说着的,要看看具体,该怎么做。”
那女子又将两颗花生米投入口中,道:
“你与她自小相识,什么情比金坚啊义结金兰啊义薄云天啊,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为师要告诉你的是,有些东西,是注定不可完全的,唯有先破而后立,才可成就大道。”
这番话或许只是随口脱出,或者又内藏大道,但正当南宫苍云思考之际,那女子却将碟子里的几颗花生米给一通嚼碎,投筷起身,道:
“夜也晚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至于你该怎么做,我不想太多干涉,这眼前的路,终究是你来看,你来走。”
说罢,她就便转身,携在腰间的长剑无风自动,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脚下,任凭踩踏。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那柄‘寒月剑’,别再给她用了,虽然她现在的阴阳属性是契合了,但毕竟修为不足,容易伤身,若是坏了宫巢,将来又是绝经又是生不出孩子的,你可别求着我来给她想办法。”
随后,她便御剑而起,于天幕中化作了一道银线,彻底地消失在了南宫苍云的视线之中。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师尊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对于南宫苍云来说,他的师尊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人,单单看能从剑阁秘境的剑阵之中救下他这点来看,实力就十分不凡,并且美艳强大,身份也颇为神秘。
泠寒月总将她剑阁太上长老高徒的身份引以为傲,可他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迄今为止,南宫苍云还不知道他师尊的底细以及目的,师徒之间也总用名分代称,她对南宫苍云知根知底,而他却并不了解她的过往以及动机。
但那一日,他被泠寒月一剑刺穿、推入剑阵之后,却是她出手相救,并且最后,还来征询了自己的意见——我看你颇有天赋,打算收你为徒,那泠寒月,你是杀,还是不杀?
南宫苍云那一刻想到了许多事,但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过没关系,他只是知道她不仅救了他的命,还教会他诸多法术,让他有朝一日能向那自小相伴而又背叛了他的泠寒月,报那一剑之仇。
只是师尊她的为人……似乎是有些太过不拘小节了一般,有时候南宫苍云甚至会把她当做一个男人来看待,尽管她有着一副极美的皮囊。
不过,这半夜将他叫来,只为问问他复仇的进度……她这又是什么意思?
女人心,海底针,反正南宫苍云是猜不透,索性按照她的要求去做,总不会出什么差错。
南宫苍云将那碟花生豆收入囊中,推开门,刚想先离去,却看见自家师尊正站在门前,不明所以。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神色严肃道:“小心那丫头的剑,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她歪点子可多着呢,小心点,别着了她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