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不敬之罚,拿起祭刀,为予奉上祭品……

耳畔再次响起那个冷漠的女声,即便身体还未恢复,黛比却依然在惊恐之中从地上爬了起来,脱力的手指根本握不住任何东西,她只能用双掌夹住了刀柄艰难地拔出了小刀。

墙壁上的褶皱一翻吐出了已经麻痹僵硬的海伦,一道血色的法阵在她的四周徐徐亮起。

黛比一刻也不敢耽搁叼起小刀爬向了调查员,生怕再度惹怒了神明遭受那种恐怖神罚。

极致的痛苦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欢愉,巨大反差带来的冲击几乎烧坏她的脑子,如果再来一次她不敢想象自己还能不能撑过去。

好在是血媾毓母并未再对她表现不满,这具躯体也远非看上去那般娇弱,当她爬到海伦身旁时居然已经能够勉强握住刀柄坐起身来了。

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三观正常的现代人,即便是被迫的,对于人祭这种事依然会深感不安。

不过当她看见女子的样貌时,仅有的一丝愧疚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原来是你啊?不是你莫名其妙的一枪,我至于变成这副模样?

黛比咬牙切齿的举起了祭刀,理也不想理她哀求的目光,干脆合上了眼睑。

脑中浮现出一段血色的文字。

黛比不受控制地轻声颂出了那段隐没于历史背后的尊名——

“沉沦于欢愉,欢愉于苦痛,苦痛于繁衍,繁衍于沉沦。”

“苦痛与极乐之主。”

“渴求与恐惧的绯红女王。”

“繁衍万物的母亲。”

伴随着黛比的吟诵,一道道符文逐一亮起,四周扬起了腥甜的微风,无数婴儿的啼哭痴笑与母亲的呢喃哼唱从遥远的虚空中传来,交织成一首细碎的歌谣。

“请注视着孩子,请聆听孩子的祈祷。”

“您的……女儿,黛比·潘多拉为您奉上祭品。”

“请降下垂怜,恩纳女儿的供奉!”

黛比蓦地睁开双眼,高举的祭刀向着她的脖子直直刺下。

海伦眼睁睁的看着灰白的刀刃飞速逼近,眸中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

明明是不甚锋利的刀尖却毫无阻碍的扎进了她的咽喉,预想中血液喷溅的情景并未出现,刀刃下反而没有一滴鲜血。

短暂的沉寂以后,鲜红的血液终于从伤口之中汩汩溢出,灼热的鲜血迅速填满了法阵。

鲜血逐渐没过了海伦的身体……不,她并不是被血液淹没,而是慢慢沉入了那浅浅的血湖之中。

海伦怨恨的视线随着最后一片衣角沉入了血泊之中,黛比感觉祭刀的刀尖轻轻碰在实体上。

散发着红光的法阵飞速黯淡了下来,失去禁锢的血液霎时间漫散开来,流入了血肉地面的沟壑褶皱之中。

而黛比的刀尖下哪里还有海伦的影子,血泊中只剩下了一块开裂的木质护符和那把曾经轰开了她脑袋的袖珍左轮。

汝之不敬之罪,当奉上九个祭品方可宽恕,每轮望月之前必奉上一个祭品,否则汝将成为予之祭品……

未等黛比稍稍缓一口气,耳畔便再次响起冷漠的女声,她慌忙伏身跪拜,再也不敢有一丝不敬了。

随着祂的神谕,祭刀的刀身仿佛出血一般渗出了红色的淤痕,淤痕逐渐蔓延,最终组合成一个鲜红的数字——9。

当汝奉上九个祭品之时,予将恩赐汝之自由于原身……

仿佛能够看见她的内心一般,又一句低语传入她的耳中。

黛比心神巨震,头一次发自内心的向着古神顶礼膜拜:“敬遵母神谕令!”

血媾毓母并未再作回应,黛比感觉自己身下的起伏悸动的血肉地面飞速平息了下来,膝盖上逐渐传来了硌痛的感觉。

她忍着疼痛一动不动的跪了许久,依旧没有母神的神谕传来,这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

四周不知何时已经恢复成了那间古老的石殿,方才仪式的一切痕迹连同着那些邪教徒都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了满屋的腥甜粘液。

“呜——好痛好痛!”黛比心知母神已经离去,立刻蜷坐起来疯狂的揉搓被硌痛之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变成女孩的缘故,这幅身体的痛感明显强烈了许多,可另一方面体质又并未像感知中那般羸弱,说是疼得要死要活,皮肤上却连一丝红印都没出现。

虽然小鸟已经一去不回彻底变成了一个女孩,但得亏是这毫无性征的幼儿体型,不论是外在还是内里都没有让她产生多少异常的感觉,仿佛不过是回到了尚未发育的少儿时期。

疼痛来得猛烈去的也迅速,几轮呼吸之间黛比便已经满血复活了,可不同于这体质非人的神子之躯,精神上的疲惫就没有那么好恢复了。

这穿越之后的短短时间内就接连发生了这么的多事,特别是经历了母神降下的神罚,黛比的精神几乎快被耗尽了,总感觉自己时不时还会不受控制的抽搐两下。

她很想就地躺下来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再整理一下脑中乱七八糟的信息。

可这里显然不是休息的地方,作为邪教祭典难保没有漏网之鱼,既然已经有调查员潜伏,恐怕防剿局的援军也不远了。

不论是被哪边发现,自己恐怕都没有好下场。

黛比叹了一口气,强打精神,捡起了手边的破碎护符和袖珍左轮。

木质护符雕工粗糙,用料也很普通,倒吊的等边三角形内刻着一枚竖瞳,而瞳孔之内又刻着一枚正三角,一道裂痕贯穿护符,似乎稍稍用力就会被掰成两半。

袖珍左轮又是另一个极端,乳白的象牙枪柄雕刻精美,扳机和击锤由黄铜制成,银白的枪身满布纹饰,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相对于普通少女,黛比依然纤细了许多,不过勉强还是能够一手掌握这把左轮,但说是袖珍枪,弹巢中装的却是四发标准的点二二子弹,也难怪能一枪轰开她的脑门了。

就当作是给我的补偿吧!

黛比心安理得的将护符挂在脖子上,心中忽然一动,回头看向了石殿中央。

如果护符左轮没有消失,那枚红宝石呢?

念头一起仿佛是一点火星落入心底,顷刻间化为了熊熊烈焰。

黛比再也顾不上其他的,提着手枪跑向了石殿中央,很快便在一堆粘液中找到那枚硕大的鸽血红,不仅如此还在旁边捡到了一个手掌大小的古旧铜盒。

斑驳的铜盒仿佛锈死了一般,无论她怎样用力也无法打开,也只能姑且作罢。

黛比扫了一眼幽暗的石殿,虽然还想找找有没有意外之喜,但一想到随时可能会出现的邪教徒和防剿局探员,也只能压下心中的贪念,恋恋不舍的跑向出口。

石殿之外是一条同样古老的石质通道,蜿蜒的甬道中虽然没有一丝光线,她却依然能够清晰的分辨出黑暗中的一切。

如果不是女子之身,她恐怕真的会爱上这超凡之躯的感觉。

再次拐过一个弯,甬道立刻宽阔了起来,墙面也从平整的石块变成了原始岩壁,岩壁上凿着一道道凹槽,每一道石槽中都安放着一具尸骸。

这是个地下墓穴?

黛比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安,下意识的掩住胸口和下体。

倒不是怕亡者们会跳起来行不轨之事,只是觉得自己赤身裸体的模样太过不敬。

循着一丝微弱的气流快步穿过迷宫一般的墓穴,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厚重的石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黯淡的光线从缝隙中透出。

穿过那恰好可供成年人出入的门缝,出现在眼前的却依旧是一间昏暗的地下室。

地下室不算宽阔,角落里零零散散堆放着一些杂物,中间放着一张破旧的长桌,桌角摆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和满是灰尘的墓穴不同,地下室中却意外的干净,显然是有人经常打扫,可不知为何总有一丝甜甜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

黛比随手翻了翻墙角的堆放的杂物,似乎都是些破旧的衣服包裹玩具头巾,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不过对于身无片缕的她来说却恰巧是最急需的,也不顾不上其他了,立刻蹲在衣物堆前翻找起来。

虽然很想找一套男性的服装,可要不就是大得根本套不上,要不就是脏得不成样子了,最终只找到了一身蓝色的粗布童裙。

童裙已经被洗得泛白,零零散散打着几个补丁,虽说是破旧却还算干净。

这幅身体的体温很低,却并没有丝毫寒冷的感觉,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问题就染病,但总归也不能光着身子跑出去啊!

黛比看着手中的裙子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套在了头上,虽说下面漏风还是让她很不习惯,但总归比一丝不挂来得好了。

再找了双漏脚趾的童鞋穿上,虽说稍稍有点大,倒也不影响行动,顺手捡起一个帆布挎包斜斜跨上,恰好可以把杂物都装起来,也避免了裙子没有口袋的尴尬。

这搭配还蛮合适……不会本来就是一套吧?

黛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目光再度投向那堆衣物。

似乎所有的衣服鞋子都能凑成一套……

黛比终于意识到了一丝不对,视线扫过地下室落在了那张长桌上。

黑色污迹层层叠叠沾满桌子,在昏黄的烛火下隐隐泛起一丝暗红,厚厚的桌面沟壑众横,满是刀刻斧劈留下的痕迹。

分明是屠夫的砧板啊!

黛比的心中升起了一阵恶寒,是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了。

她慌忙把随身物品塞进挎包中,唯独将红宝石挂在脖子上,塞进衣领贴身携带,随即靠着墙壁绕过长桌,慌不择路地冲上了房间对面的台阶。

石阶不算太长,很快灰黑的天空便出现在了黛比眼中,即便是在夜晚,依旧能够看见一道道灰黑的烟柱从天边升起,将天空与大地连成一片。

凛冽的夜风席卷而过吹起四周的杂草,露出了一座座残破的墓碑,厚厚的云层被撕开了一隙裂缝,暗红的月光刹那间洒满了大地。

一轮紫红的上弦月悬于残破的尖顶之上,将废弃的修道院染上了一片污秽的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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