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悬像个孤魂野鬼一般在路边游荡,从下午到晚上,没有去处,手机也关机了,还饿的不行,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锈迹斑斑的铁门,犹豫后,敲了敲门……
不一会儿。铁门后传来缓慢的脚步声,和老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谁特么大晚上不睡觉。”
门被推开半条缝,老人露出半个头,疑惑的看了看门口,当见到江悬杵在门口,先是有些意外,随后便开门道,
“吵架了?”
江悬点了点头。
“快进来吧,外面冷。”
……
屋内,老旧灯泡仍然在发光发热,即便已经不那么亮,但也足以照亮整个屋子,江悬捧着一碗面,狼吞虎咽的吃着,甚至还喝了两口汤,这才驱散了不少寒冷,老杨头坐在一旁,裹着厚实的棉衣,安静的等着江悬吃完,这才开口道,
“都一个样,挨了骂就撒气跑出去。”
江悬已经放下了碗筷,眼神黯淡,侧过头看向老杨头,好像在问他怎么不问自己和江诚怎么吵起来了。
老杨头毕竟是过来人,看懂了江悬的意思,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根老烟杆,在桌上敲了敲,抖落里面余下的灰,装模作样把烟杆含在嘴里,
“那家伙以前可气人的很,和他吵过的架数都数不清,每次吵完,跑出去撒完了气,过两天他又嬉皮笑脸的回来了。”
“那你们…”既然如此,江悬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又变成这样复杂的关系。
或许是光喊着烟杆不过瘾,老杨头在兜里摸了摸,掏出了一小包烟丝,塞进烟杆里,点燃狠狠吸了两口,望着散去的烟雾,像是透过烟雾,看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这里还是孤儿院,也有不少孩子,他是最调皮的那个,等着他们长大,走的走,散的散,到最后就剩下他一个,我呢,年轻时候也是个倔脾气,受不了那个臭风气,被处处针对后,没有赞助,积蓄也花的差不多了,孤儿院也就算走到头了。那年,他跟你一个年纪,聪明,英俊,他本可以走出这个院子,结果,我出了车祸,就在巷子外,对方跑了,没找到人,我呢,被撞断了腿,躺在医院,那个时候已经没多少钱了,他为了给我治腿……”
说到这里,老杨头又看了看江悬,怅然的叹了声气,继续道,
“为了我,他牺牲自己,去挣那些没有尊严的钱,被我知道后,我把他撵了出去,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一个劲的掏钱,最后我气不过,不治了,也就留下了病根,成了瘸子,说起来,是我害了他,他才是最应该走出这间院子的人。”
老人眼睛变得混浊,停下言语,思绪万千,江悬看着老杨头,神情动容,这是他所不知道的过去。
“再后来见到他,是他抱着满脸是血的你,跑来找我,当年这里连车都打不着,出租车也不来,我呢有个代步的电驴,他让我带你去医院,我当时以为是他和谁搞出来的孩子,又骂了他一顿,不过还是带着你和他去了医院。”
说罢,老杨头拍了拍江悬的肩膀,“孩子,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江悬摇了摇头。
“把你送到医院的时候,你已经奄奄一息,还发着高烧,眉上的伤口不知道是摔的还是被人划的,一直流血,就连医生也没有太大的把握,好在还是活了过来,我俩悬着的心也才放下,最后给你取了这个名字。后来他跟我解释,说你是路边捡的,想让我收留你,我看着他那副模样,拒绝了,让他自己捡的自己养,他也气不过,说养就养……结果还真让他把你养到这么大。”
说罢,老杨头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块儿,“你不会怪我吧?”
江悬还是摇头。
老杨头这才继续道,“其实我早就不生他的气了,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要是我没那么倔,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会不会他也走了出去,不被困在这里。”
江悬低下了头,轻咬着嘴唇,反思着自己,苍老的手放在了江悬头上,轻轻揉了揉,“孩子,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在生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环境,我又希望你不那么善良,甚至能够自私一些,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教育你的,也不太清楚你们爷俩的关系是什么样,但是我相信,你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江悬抬头看着老杨头,眼角不自觉的湿润起来,带着颤音说道,“那时候,我五六岁,他说我长的白净漂亮,带出去用来吸引别人注意在好不过,他不准我叫他爸爸,说会影响他谈买卖,别人问起来,只能说我是他弟弟…每次他都会先弄上一些吃的喝的,然后和女人聊着聊着就不见了,把我丢在那里,好久之后才回来接我,有一次他喝醉了,甚至把我给忘在酒吧里,还被那些人…后来,我就不跟他出去了。”那是江悬最黑暗的一段时间,小小的孩子在酒吧或者KTV,被浓妆艳抹的女人搂来楼去,恶心的不行……
老杨头脸上的肌肉抖了抖,顿时吹胡子瞪眼,气得不行,半响才出声道,
“改天你让他过来,老子不扒了他的皮…”
生气过后,老杨头又有些感慨,江悬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还能有这样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长谈之后,气氛已经不再那么沉重,老杨头的烟杆里也再次燃尽,夜已深,他拍了拍江悬后背,“去睡觉吧,睡江敬的床,动作轻些,让江明知道你来了,又兴奋的睡不着了。”
江悬轻点头,知晓过去后,他的心境也变化了不少,只要和沈岚划清界限,一切又会回到原点。
桌边,老人又搓了一些烟丝点燃,望着消散的烟雾,孤坐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