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黑甲的秘密警察们正在街道上集结,他们沉默地汇聚在工厂前,宛如夜幕的使者,试图在夕阳彻底落下之前就将这片还有几分余辉的地方彻底吞噬。
工厂的工人们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们并不是对秘密警察的突袭毫无准备,这几天数个工厂被缴枪的消息他们都有所耳闻,但根据城防军里的同志透露的消息,针对拖拉机厂的袭击应该在三天后,工人武装队明明应该有更多的时间来做准备。但是,很明显的是,安全局的特务们并没有通知应该与他们协同行动的城防军,而是选择自己独自展开了行动。
秘密警察的集结速度很快,当工人们意识到工厂被包围的时候,秘密警察们已经彻底将工厂的所有出口封锁了起来。
看着自己身陷囹圄,工人们似乎有些慌乱,不安的窃窃私语很快在人群间蔓延,直到一声洪亮的大喝打断了不安的蔓延:“你们有何贵干?我们现在下班了,找工厂主的话,他住在中心城区,你在这里是找不着他的!”
说话的人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他几乎有着贵族太太对底层劳工所有的刻板印象,沙哑的嗓音,有些凌乱的头发,被炉灰掩盖住的面目,再加上劣质纸烟特有的刺激性味道,但这一切还是无法掩盖男人那双锐利的眼睛,只见他握着拳头挤出人群,面对着秘密警察们的冲锋枪的枪口径直走到他们面前,大声地质问道。
“你就是这群工人的头吗?”一个穿着大衣带着大檐帽的男人从秘密警察组成的人墙中挤了出来,他叼着烟斗,皮肤苍白的有些病态,他挺着有些嶙峋的鹰钩鼻宛如打量猎物一般上下打量了男人一番,带着似有似无的玩味般的语气,对男人问道。
“这里没有头,我们都只是这里的工人罢了!”男人看着眼前这个鹰钩鼻,有些厌烦地皱起眉头。
“你说话管用就行了,接下来我希望能高效的交谈。”鹰钩鼻冷笑道。
“我说话管不管用取决于你们想干什么!”男人的语气中多了几丝不屑。
“很简单,我是奉陛下之命前来收缴你们的武器,这既是现在大规模征用的军需物品也是沙皇陛下在进行弥撒期间为了保证圣帕拉格治安的必须措施,我相信各位沙皇陛下的忠诚人民们能体会帝国的难处,并为帝国的未来献一份力。”鹰钩鼻微微勾起嘴角,说道。
“这里没有武器,请回吧。”男人说道。
“不不不,我想你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缴枪不是请求,是命令。”鹰钩鼻仰起头,夸张地提高了声调与音量。
“你想干什么!”男人的声音已经出现了几分敌意。
“如果你们不自己交出来,那我们就自己找。”鹰钩鼻往前走了一步。
“里面就是车间,这里并不欢迎陌生人进来,这是规矩!”男人也往前走了一步。
“你最好想明白,安全局才是规矩,现在是陛下弥撒期间,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带着你的人,滚开!”鹰钩鼻再次往前走一步,作势要把男人从原地给挤开。
但是,很明显,他做不到,男人像铁塔一样站在原地,鹰钩鼻这一下反倒是让自己后退了一步。
“我说过,车间,禁止入内!”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已经给够了你面子......”鹰钩鼻的脸色阴冷下来。
“车间,禁止入内!”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妥协。
“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鹰钩鼻的语气变得古怪,下一秒,一把手枪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随后,手枪结结实实地顶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秘密警察们也纷纷抬起枪口,对准了人群。
“回去,接受搜查,否则我就开枪。”鹰钩鼻威胁道。
听到鹰钩鼻的命令,男人环视了一圈持械警戒的秘密警察,又看了看背后的工友,叹了口气,随后点了点头。
工人们在秘密警察的枪口瞄准下渐渐退回工厂,男人也慢慢一步一步地倒退走回了人群。
鹰钩鼻冷哼一声,果然,只有子弹才能让这群不知死活的泥腿子老实些,他一度开始有些后悔,自己一开始是不是态度太好了些,或许下一次,应该一上来就让这群泥腿子吃一顿鞭子长长教训。
工厂的大门洞开,似乎在欢迎着这些不速之客的到来,鹰钩鼻趾高气扬地走了进去,然而一走进门,他的嘴角不由得便高高扬起,他注意到一名正在擦拭车床的老工人身边,赫然放着一把刺刀锃亮的步枪。
还说没有武器,这帮泥腿子连掩饰都不打算掩饰一下吗?
鹰钩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一把抓住步枪,他正要拿着步枪质问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欺骗安全局的人,但下一秒,他便发现自己的手腕完全动弹不得,一只铁钳一样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老混蛋!你干什么!”鹰钩鼻又惊又怒,大声地怒斥道。
“那是我的东西。”老人语气平静地说道。
“陛下下令民间武器一律上缴,你不知道吗?”鹰钩鼻呵斥道。
“我在工位上一天要工作16个小时,我哪里知道啊。”老人继续平静地说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放手!”鹰钩鼻再次呵斥道,说着便再次用力,想要挣脱那只宛如铁钳一般的大手。
然而,鹰钩鼻做不到,无论如何努力,他都没法把手从老人手里抽出来。
“放开!老东西!”鹰钩鼻愤怒地大喊道。
然而老人只是这样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握住对方试图抢夺步枪的手。
“该死的老东西!”鹰钩鼻说着,手枪再一次拔出,随后就顶在了老人的头上,他一定要这个该死的老东西付出让他在手下面前丢脸的代价,这帮泥腿子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然而,几乎就在他准备扣下扳机的瞬间,一片清脆的响声顿时让他冷静下来。
那是枪械上膛的声音,鹰钩鼻再熟悉不过了,只不过,他并不觉得自己带的那些手下手里的家伙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冷静下来的鹰钩鼻缓缓地扭过头,然而他所看到的一切不由得令他冷汗直流。
他数不清在他没有注意到的角落有多少工人,但他很清楚,这些人的手里都有着致命的武器,而且都上了膛,更重要的是,他和他的一部分手下已经被这群人给包围了起来,只要对方愿意,他们这伙人很快就会变成筛子。
“你......你们想干什么?是想对抗陛下对抗政府吗?你们这是叛乱!叛乱是要枪毙的!”鹰钩鼻颤抖地喊叫起来,事到如今,他还在试图用死亡威胁他眼中的这帮泥腿子,但是,他声音里的恐惧已经出卖了他,他现在的威胁和他握着枪的手一样苍白无力。
趁着鹰钩鼻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老工人一把夺回自己的武器,随后熟练的拉开枪机上膛,在鹰钩鼻反应过来之前,一枪托砸在鹰钩鼻脸上,将他打倒在地,最后踩住鹰钩鼻的胸口,用刺刀抵住鹰钩鼻的咽喉,冷冷地威胁道:“让你的人把武器都丢在地上!”
“你......你还不明白吗?你们在造反!我.......我要把你全家人都拖出去枪毙!”哪怕鹰钩鼻几乎已经没法连贯地说出任何一个单词,但他还在威胁老工人,老工人也不含糊,直接扣动了扳机,一枚子弹直接在鹰钩鼻耳边炸起一团烟尘,随后枪口重新指向鹰钩鼻,刺刀微微陷入鹰钩鼻的脸颊,鲜血顺着鹰钩鼻几乎因为恐惧而变形的脸颊淌落在地上。
“听他们的,快把枪丢地上!”鹰钩鼻几乎是哀嚎着下达了命令,然而在枪声响起的同时,那些被包围的秘密警察早就把手里的武器丢在了地上,高高地举起了双手。
似乎是呼应这声枪响,工厂的远处也传来了零星的枪声,枪声持续了一段时间,但也很快结束下来,很快,工厂就复归于平静。
不多时,方才在外边与鹰钩鼻对峙的男人与一个工人打扮的女人挤开人群,一起来到了老工人身边。
“帕维尔老爹,你没事吧?”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对老工人喊道。
“打几条走狗而已,我能有什么事,你们那边呢?工友们有没有受伤?那些鹰犬怎么了?”老工人不紧不慢地放下步枪,踢了一脚地上躺着的鹰钩鼻,随后从围裙后掏出一根饱经风霜的烟斗叼在了嘴上,点上后深吸一口后问道。
“工厂南边的鹰犬都被解决掉了,大伙都没什么事,那些走狗尸体搁院子里摆着呢!”男人说道。
“那些特务冲到我们车间就说要缴枪,姑娘们哪能同意啊,就和他们发生了些肢体冲突,后面听到这边枪响,就乱枪把那几个家伙打死了,有两姑娘受了些轻伤,已经包扎好去休息了。”女人说完,帕维尔才注意到,女人的衣袖上确实有些血迹。
“现在怎么办老爹?目前这情况对峙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安排工友们布置掩体了。”男人对帕维尔老爹说道。
“可是苏维埃那边还没有命令,我们能擅自行动吗?”女人的声音里有些担忧。
“现在没时间等命令了,我们只管第一个命令,人在常在就好了,现在根本不是犹豫的时候!”男人说道。
“但我们的行动可能会打乱其他同志的布置,我们应该派人联系一下其他的同志!”女人说道。
“嗯,那这样,萨哈罗娃你安排人去通知一下其他厂的同志,然后立刻用电台联系中央,就说我们需要支援,这里一定是沙皇和他的走狗进攻的重点,彼得洛维奇,你去组织工友们加固工事,做好打硬仗的准备,还有,让贝诺依做好准备,我觉得一会儿会有需要他的时候。”帕维尔老爹挥挥手直接做出了部署,随即按灭了烟斗,提起了步枪。
与此同时,工厂外不远处,一辆军用卡车的车斗里,另一名身披黑色大衣的秘密警察将抽了一半的纸烟丢在了地上,用皮鞋鞋尖细细地碾碎。
“老大,怎么样?看起来那群废物已经被那群暴民干掉了,该我们的人登场了吗?”秘密警察身前的电台里,一个带着些许兴奋的声音传了出来。
“再等等吧,等那些碍事的家伙死透了你们再过去,免得到时候事后追究我们的责任,万一说我们故意杀伤同僚就不太好了。”男人漫不经心地说道,似乎在他看来,他口中那些所谓的“同僚”的性命其实他并不在乎。
“遵命,倒是说起来阁下,不过就一群拿着枪的普通人,有必要出动这么多台随动装甲吗?”电台里的声音再次响起,而男人只是低着头,继续用鞋尖碾压着烟头,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你需要做的就是去我指定的地方,把那里的东西砸个稀碎就好了,为什么砸和砸完怎么办都不是你们需要考量的事情。”
“明白了,老大,那么我们现在该去砸东西了吗?”电台里的声音继续问道。
男人抬起头,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你带一队人去控制工厂,其余的三队人原地待命,今天可有的忙了,机体燃料低于十分钟的可以回到补给点进行补给,今晚的烟火表演不限量。”
“yes!sir!”电台里的声音显得很兴奋,犹如猎犬嗅到了血腥味。
工厂内,大量的装满沙土与铁屑的布袋与临时焊接在一起用于阻断道路的路障将工厂围了起来,工人们纷纷从仓库里取出武器开始武装自己,身体健壮的男工与女工端起武器成为战士,而其他人也尽可能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来为前线的工友提供支援。此时此刻,这里不再是工厂主的工厂,这里不再属于诺曼诺夫皇室,也不属于合同上的工厂主,这里是守在这里的工人们自己的工厂,他们会与这里的一切同生共死。
正如意料中会发生的,大量的卡车运载着黑衣警察与灰衣宪兵赶到现场,他们对着工厂架起机枪,没有警告没有劝降,沙皇的鹰犬们伸出了他们的利爪,子弹倾泻在工厂的外墙,将灰色的墙面啃食的坑坑洼洼,紧随而至的便是宪兵们的迫击炮弹,将伤痕累累的外墙彻底炸塌。这群家伙已经撕下了伪装,他们所动用的火力远远超过了平叛所需,很明显,他们要的是没有一个活人能走出这里,他们要的是血淋淋的警示,借此来警告所有还胆敢反抗的人。
但是工人们可从来不打算束手就擒,这里是工厂,这里有成套的生产工具,车床,铣刀,这里的工人们也有着属于他们的经验,他们或许从不擅长杀戮,但是不代表他们不会使用武器。
很快,数发准头略差的迫击炮炮弹从工人们的掩体后飞出,这个甚至没来得及上漆的炮弹略显粗糙,但是,在摧毁它的目标这件事情上,他能很好的完成他的工作。
虽然炮弹的落点明显离宪兵们还有一定的距离,但那发炮弹的威力却着实有点吓人,哪怕离着三四米远,但被宪兵们用作掩体的街垒被瞬间炸塌一个缺口,而这样的炮弹又有三颗朝着宪兵们飞去,而且这三颗的准头看上去要好很多。
“喂,你们造这玩意的时候有按操作手册去做吗?”彼得洛维奇悄悄地伸出头看了一眼爆炸的效果,随后缩回脑袋对旁边的工友问道。
“有的,但老实说我们本来就没生产这玩意的经验,这几颗全是这两天应急试做的产物,能响就不错了!”工友一边回应着,一边对着宪兵的方向扫出一梭子,彼得洛维奇此时才注意到,这位工友右臂已经被血液染红,敌人的炮弹激起的破片有好几发打进了他的身体,但他只是做了一些简单在止血,随后便继续加入交火直到现在。
“该死,你还好吗?”彼得洛维奇皱着眉头问道。
“死不了,如果你有空能给我带瓶伏特加吗?伤口有些影响活动了!”工友咬着牙苦笑道。
“该死!”彼得洛维奇暗暗骂了一声,随即端着枪冲回了工厂内,工厂的过道上坐着不少受伤的人,虽然对这样的情景有着心理准备,但当亲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彼得洛维奇的眉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
“老爹!老爹!那群鹰犬简直疯了,机枪!迫击炮!妈的,如果这里不是皇都,我敢打赌他们连毒气弹都要用上了!”彼得洛维奇骂骂咧咧地冲进工厂后方,打断了帕维尔老爹与哈萨洛娃的交谈。
“你那边被突破了吗?”哈萨洛娃的声音里带着些许慌张。
“没有,但这样耗下去只是早晚的事情,他们拿着炮弹袭击我们,死守工厂只能白白挨炸,我们需要更大的纵深!”彼得洛维奇说道。
“我们已经和最高苏维埃联系上了,他们已经决定提前进行起义,现在离我们最近的同志应该在路上了,他们很快就会来支援我们!”帕维尔老爹说道。
“他们是谁?”彼得洛维奇问道。
“近卫步兵团的同志,他们刚刚枪毙了他们的指挥官,正带着人马往我们这里赶。”帕维尔老爹吸了一口烟斗道。
“那我去带同志们加固一下防线!”哈萨洛娃连忙道。
“等等,贝诺依他们准备好了吗?”彼得洛维奇说道。
“贝诺依遇到些麻烦,他说可能需要萨利克帮忙,我们已经用电台联系萨利克了,他正在往这边赶。”帕维尔老爹说道。
“该死,这地方被那群走狗围的跟铁桶似的,怎么进的来!算了,哈萨洛娃,这里就靠你了,我带几个同志去接应萨利克,老爹,你知道萨利克应该会从哪个方向来吗?”彼得洛维奇举起冲锋枪,问道。
“第五大道,他已经出发半个小时了,如果你快些的话,应该能在他和鹰犬们交火前赶上他。”说罢,帕维尔老爹又深吸了一口烟斗。
彼得洛维奇没有再废话,他当场派起几位工友,端着冲锋枪朝着工厂的后门跑了过去。
来到工厂后院,这里同样交火激烈,这里的工人们勉力维持着战线不会崩溃,但前来围剿的沙皇鹰犬的火力超出了工人们的想象。
“我们需要出去!”彼得洛维奇低着头冲到了这个区域负责指挥的工人的身边,大声喊道。
“不可能!外面架了至少六挺机枪,你们出去一瞬间就会被打成筛子!”工人声嘶力竭地回应道,说着又丢出一枚手雷。
“我们至少得给萨利克把这条路清出来!他一会儿送过来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彼得洛维奇提高着自己的声音,试图压过爆炸的噪音。
“那你想办法吧!我这里的枪都听你指挥!”工人说着,手里的步枪却再次探出掩体,一个匍匐到墙沿的敌人应声倒地。
“我需要你替我们去吸引一下那些机枪的注意力,然后我会带着人从侧面炸开一个缺口摸出去,争取在他们发现我们之前尽可能多敲掉几个火力点!”彼得洛维奇说道。
“怎么吸引,难道要我现在给他们表演踢踏舞吗?”
“我需要你把阵地往前压!”
“该死,我们就是守不住才退到这里的!”
“很快,相信我,我很快就会减轻你们的压力”
彼得洛维奇死死地盯着满脸是血的工人,工人也盯着彼得洛维奇,但这样的迟疑没有持续多久,工人重新扭过身去,“你最好快些,我的人手不多了,不知道能顶多久。”
“谢谢”彼得洛维奇拍了拍工人的肩膀,朝着阵地右侧摸去。
顶着枪林弹雨,彼得洛维奇小队赶到了墙边,迅速的布置引线与炸药,随着另一边工人发起进攻的怒吼,彼得洛维奇的小队被爆炸的冲击波掀翻在地。
“你他妈的!”彼得洛维奇完全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直接从腰间拔出手雷用力在断壁上一磕后直接丢了出去,爆炸的声音伴随着宪兵们的惨叫,墙后就是敌人。
看样子久攻不下的敌人选择了一条和彼得洛维奇类似的策略,他们恰巧碰到了一起。
彼得洛维奇小队被敌爆破墙壁的炸药掀翻,但好在厚实的墙壁为他们争取了一线生机,但接下来的,就需要他们自己争取了。
所有人都没有犹豫,此时此刻,谁能率先消灭这近在咫尺的敌人,谁就能获得一线生机,对彼得洛维奇小队是如此,对宪兵们也是如此。
彼得洛维奇的手雷从墙后飞出,几乎与爆炸同时响起的,还有他跃出掩体,叼着刺刀一边朝敌人射击一边朝敌人冲锋的身影。
没有犹豫,彼得洛维奇直接选择把敌人拖入最残酷的白刃战,他实在不清楚对方的人数和己方还能活动的人员,所以他只能选择险中求生。
“嘶~”随着异响,一股浓烟瞬间弥漫周围,是一枚烟雾弹,只不过彼得洛维奇注意到,这只丢出烟雾弹的手很快就被淹没瓦砾中。
没有时间哀悼,彼得洛维奇现在能做的,就是杀出重围,他必须要去杀掉那些该死的机枪手,这样所有人的牺牲才有可能有意义。
烟雾中,彼得洛维奇背好了冲锋枪,从齿尖取下了自己的刺刀。
很快,烟雾中便传来了惨叫。
锋利的刀刃划开了人类的脖颈,当刺刀扎入人类的心脏时,那人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哀嚎。
当烟雾散尽时,这个角落的地面已经被人类的血液染红。
可是,烟雾中并没有彼得洛维奇的身影,此时此刻,他已经来到了第一个火力点的附近。
他躲在斜阳留下的阴影里,当他起身时,他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宛如扑向猎物的蛇。
一如方才,没有哀嚎,三名宪兵已然捂着喉咙倒了下去。
彼得洛维奇一脚踢开压住机枪的宪兵的尸体,扣住了机枪的扳机。
现在轮到他来向敌人倾泻复仇怒火了。
机枪的枪口吐出了火舌。
宪兵们毫不在意,机枪的声音他们本就很熟悉了。
只不过这一次,由机枪子弹炸起的血花出现在了他们的后背上。
“他妈的,后面!安东的机枪点位!向那里射击。”宪兵们大吼着。
但太晚了,就这短短一瞬间,已经有四个火力点被彼得洛维奇消灭,最后一个火力点在彼得洛维奇的射击死角,但这唯一的死角却能射击到彼得洛维奇。
彼得洛维奇的身边硝烟四起,他尽可能地将身体蜷缩在掩体后,但支撑不住身体的左臂却差点让他滑落出掩体。
那是他在对面反击的第一刻受的伤,数发子弹贯穿了他的左臂,现在的左臂宛如一条破布一样挂在身侧。
等死从来不是彼得洛维奇的选择,但老实说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机枪的子弹倾泻在彼得洛维奇掩体上,彼得洛维奇感受着掩体在变得松动,这个掩体快要撑不住了。
彼得洛维奇闭上了双眼,此时此刻,他还能干什么呢?
向上帝祈祷?不不不,那太可笑了,他可是布尔什维克,他怎么可能去干那种事。
但很快,彼得洛维奇的胡思乱想还是被打破了。
但打破他胡思乱想的并不是机枪的子弹,而是飞驰的汽车引擎声。
随着一声巨响,机枪声戛然而止,彼得洛维奇勉强支撑起身子望了过去,只见一辆过分改造的卡车一头撞进了工厂后院,远远望去,嵌在墙上的卡车车头似乎还残留着不少血迹,很难想象这一路上卡车司机是怎么开车的。
至于机枪火力点,很不幸的是,在几秒钟以前,它在这辆卡车所将要经过的道路上。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卡车车门被粗暴的踹开,萨利克抱着一个木箱从车门里跳出,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工厂。
彼得洛维奇脱力般瘫软在掩体里,他突然觉得,以萨利克改装的这辆违规车辆,说不定不需要他的掩护也能冲过来。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萨利克来了。
与此同时,萨利克抱着箱子冲进了车间,哈萨洛娃连忙迎了上去。
“贝诺依在等你,请快些,同志们要顶不住了。”哈萨洛娃的声音有些颤抖,老实说,今天的惨烈战斗确实有些让她不太适应,但她握着枪的手还是一样的坚定。
“知道了,很快就好。”萨利克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进了厂房深处的车间。
哈萨洛娃叹了口气,转身朝着工厂外走去,然而,正当她来到厂房前门时,前门却淹没在一片烟尘中。
哈萨洛娃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前门受到了攻击,但按理来说,如果对方能直接攻击到前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调用了直射炮,但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发生爆炸,所以说剩下的可能只有一个。
一个哈萨洛娃很不想承认的可能。
烟尘散去,哈萨洛娃抬起来头,无论有没有做心理准备,那轮悬挂于半空之中的猩红确实还是那样令人恐惧。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当你仰视枪骑兵那猩红色的独目,总会感到有些胆寒。
哈萨洛娃没有犹豫,在与监视器三目相接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哈萨洛娃飞扑出去,躲在了掩体后,下一秒,她刚刚站的位置便被12.7mm的子弹所淹没。
对方终究还是派出了随动装甲,但想来也是,这是对方的优势,他们没道理不用。
想来随动装甲出现在这里,前面的同志们大概率已经竭尽所能,但他们并没有拦住对方。
毕竟用肉身来对抗随动装甲,这并不能称之为明智的举动,但总会有人这么做,因为在他们身后,有着必须保护的东西。
而哈萨洛娃并不介意选择这个并不明智的举动,因为她也有着必须要保护的东西,在她的身后的厂房,受伤的同志们大多还在那里。
哈萨洛娃用冲锋枪支撑起身子,随后,朝着枪骑兵扣动了扳机。
子弹在钢铁上溅起点点火花,冲锋枪的口径不可能伤害的到枪骑兵,枪骑兵知道,哈萨洛娃也知道,但哈萨洛娃要的,只是对方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来吧!鹰犬!看看你!你连一个女人都杀不掉!你是个躲在金属玩偶里面吃奶的小孩吧!”哈萨洛娃大声喊着,与此同时,一颗烟雾弹在她的脚下爆开,从烟雾中,又是数发子弹从中飞出。
然而枪骑兵似乎并不打算理财哈萨洛娃,它朝着烟雾中发射了一枚榴弹后,便自顾自地朝着厂房的深处走去。
但是,随着榴弹的爆炸声响起的,是燃烧瓶碎裂的声音,燃烧着的汽油附着在枪骑兵装甲的接缝处,老实说这样的攻击没有任何意义,但下一秒,一声巨大的爆炸在枪骑兵的脚下炸响。
而这一次的爆炸威力,非常的充足。
虽说并不能瘫痪枪骑兵,但是这足以让他微微趔趄一下。
至少这一下,枪骑兵的注意力终于转移到了哈萨洛娃的身上。
猩红色的监视器,再一次看向了萨哈罗娃。
枪骑兵的头部火神炮开火了,这一次,枪骑兵似乎是真的想把哈萨洛娃彻底打成肉泥。
然而,然后一个在垃圾堆里打苍蝇的想老实说也称不上明智,特别是这只苍蝇还很聪明,而且她的目的,只是为了骚扰你。
12.7mm的子弹足以撕碎大部分东西,但这里是车间,大量的车床用它们的金属身躯为它们昔日朝夕相处的工友挡下了致命的伤害。
烟尘四溅,枪骑兵很想知道这大量的烟尘中确定自己的攻击是否奏效,于是,烟尘中飞出的东西为他带来了答案——一整袋装在单肩包中的爆炸物。
枪骑兵驾驶员的监视器中,一道白光笼罩了一切。
“轰!”
随着一声巨响,枪骑兵头部监视器不远处,炸起一团火球。
等烟雾散尽,留下一地狼藉。
很可惜,也许是枪骑兵驾驶员及时偏转了头部监视器的方向,爆炸并没能完全摧毁枪骑兵的主监视器,他缓缓地扭过头,看着倒在一片狼藉中满身血痕的女人。
在没有掩体的环境中引爆含有破片的爆炸物的下场,哈萨洛娃已经用身体记住了,或者她本来就很清楚。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她根本没有机会去选择那些更安全的爆炸物。
枪骑兵再次将主监视器对准这个虚弱的女人,被炸毁的装甲后面,枪骑兵头部那暴露在空气中的专管机枪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哈萨洛娃吐出一口血,月光从厂房的破损的屋顶照在她的脸上,她感到有些炫目,她想伸手遮住眼睛,可是,她的手臂却犹如千斤重。
火神炮吐出火舌,哈萨洛娃的身体瞬间被炸成血雾,但也几乎是同时,一记来自身后的重击,狠狠地砸在了枪骑兵那本就破损不堪的头部监视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