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并不算讨厌。
“别板着脸嘛,笑一个。至少这次我的推测没错,我编的那首诗帮了大忙。
“要是你晚去一步,等那个双头的怪物完全成长起来,谁都拦不住它。”
她挺胸抬头,看起来颇为骄傲。
“诗的后半段也不是你写的吧?”
孟白想到了在凉亭时,行走在梦境荒野中的经历。
“虽然如此,起码是我起的头好吧?”
明玲白了孟白一眼。
“算了算了,这种时候就不和你吵了。”
“……你不害怕吗?就不担心你的父母吗?”
孟白不明白,明玲怎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害怕呀。照我看,这世上没准真有个冥界、地府啥的。等过个一百年,大家都变成一抔黄土,迟早会再见面的。”
原来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吗?!
“……根本不可能有你说的这些。”
在前世,人们对灵魂和精神研究已经十分透彻,甚至有强大者能行走于生死边界,可即便如此,都没听说有人见过什么死后世界。
“既然死后的我们现在能站在这里,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她的身形也消散了。
……
如果按照顺序,接下来的是……
“美丽的小姐,能让我亲吻你的手吗?”
果不其然,讨人厌的家伙来了。
孟白还是更喜欢第一次见面时他那病恹恹的样子。
“你们之所以会出现,是不是因为当初我在救你时,融入我手掌中的那滴血珠里有你们的精神烙印?”
孟白果断避开苏俊宇的油腔滑调,主动换了个话题。
没有依托的精神体就如同无根之萍,很快便会消散。现在想来,他们能频频出现在自己面前,唯有寄托在自己身上的可能。
“你猜对了。”
倘若如此,那这滴血珠便不是来自于当时猜测的秋兰,而是来自于每一个因献祭死去的人——不仅仅是过去,还有未来。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唯有真正的幕后者。
那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否都在幕后者的计划之内?
“既然她们都来感谢了,那我也勉为其难地说两句吧。”
苏俊宇轻咳了两声,随后说道:
“感谢你在我最害怕无助的时候,给予我慰藉。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苏俊宇认真地说道。
这个时候的他还是挺正经的。
“不过,我也正是从那一刻起爱上你了!”
“……你还是赶紧走吧。”
……
“当初刚入学时我还想着,咱们哥四个毕业以后,一起来个毕业旅行,拍个合照啥的。
“这个愿望现在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李谈站到了孟白的身旁,推了推眼镜回想着。
“可惜你和田涛已经……”
孟白惋惜道。
“因为有一个哥们变成了姐们。”
李谈打断了孟白的话。
“你……”
孟白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胸口,然后略带愠怒地抬起了拳头。
“多谢你,孟白,谢谢你让我们解脱。”
李谈突然正经地说道,一番变脸让孟白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我们父母那边应当不需要你操心了。
“他们会走出来的……”
李谈摆摆手,一向严肃的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
“一起走走?”
高高胖胖的田涛提出邀请。
看着他以前的模样,孟白总想到他死前那副干枯的模样。
“走吧。”
两人并着肩,沿着空敞的道路漫无目的地前行着。
“总感觉,咱们好久没像这样一起压过马路了。”
田涛有些感慨。
“之前说好的,以后你的伙食费我全包了,结果到头来只是请了你一次。”
“你把我伙食费包了,还有钱养你的女友吗?”
孟白可是前不久才得知,田涛几乎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他女友身上。
“嘿嘿嘿。”
田涛露出笨拙的笑容,摸了摸后脑勺。
孟白寻思这家伙平常也不傻啊,怎么一谈到许薇就跟中了魅惑似的,天生少个心眼。
不过,估计也只有他这样的家伙才能拴得住许薇了。
“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我之前曾怀疑过你。”
田涛突然停下了脚步。
“没事,当时你也是身不由己。”
受到污染的人往往很难保持理智。
田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没有继续迈开脚步。
自己的抱负,理想,生活,情感,亲人,爱人,对过去的回顾,对未来的愿景……
所有的一切都已化为泡影。
在这最后时刻,要说没有遗憾,那是不可能的。
田涛嘴唇颤抖,最终还是洒然一笑:
“行了,兄弟,就送到这里吧。
“我走累了,想在这歇歇脚。你不用管我了,就继续往前走吧。”
孟白凝视了他一秒,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告别的话,转身大步朝前迈去。
隐约间,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痛哭声。
再次回头,路边已经没有田涛的身影了。
……
远处出现了何梅的身影,她不断地奔跑着,似乎在追逐那辆不可能追上的汽车。
最后她放弃了,背对着孟白,瘫坐在了道路的中央。
孟白走到她的身旁与她并排坐下。
这里便是终点了。
何梅好似没有看见孟白,她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为什么我生命里的每个人,都要离我而去!夏卫风他是,夏荷她也是……为什么!”
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是你把夏荷她攥得太紧了,以至于让她感到窒息。”
孟白叹息道。
“我只是不想让她离开,我只是不想让她像夏卫风那样离开……妈妈错了,夏荷,原谅妈妈吧……”
年近六十的何梅,此刻却像个小女孩一样痛哭流涕。
孟白看着何梅的这幅模样,心里一阵唏嘘。
她是这么地可怜,却又是如此地可恨。
孟白不会对她抱有一丝同情。
最终,她的身形也消散在了风中。
随着何梅的消失,由她和夏荷两人组成的精神世界在此刻崩塌。
孟白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走过的路,下一刻,她便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
我在哪?
我现在在做些什么?
孟白的意识渐渐清晰,开始对周围的环境恢复感知。
此刻,她正手握长枪,用枪尖指着眼前半跪在地的国字脸中年男人。
他的浑身上下满是焦黑的伤口,制服破损,下巴浓密的胡须沾染了血迹。
即便是这种情况,男人依旧不断地发出低吼,面露凶狠之色,如同被逼到穷途末路的虎。
但是这样一个意志坚硬如铁的男人,孟白依旧在他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一丝潜藏的恐惧。
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我在……杀人?
孟白猛然惊觉,她后退一步,松开了手中的长枪。
血色长枪在落地的瞬间,化作无数深红的蔷薇花瓣四散飘落。
孟白环顾四周,看到许多人正横七竖八地躺在长廊上,其中还包括孟白熟悉的王浩。
全场只有刚才的那个男人勉强还算是站立。
这些都是我做的?他们全都死了?
无边的恐惧在孟白内心蔓延。
今天自己能杀掉他们,明天自己就有可能失控杀害自己的亲人。
“不……”
她完全没顾及身上正穿着的华丽礼裙,急忙赶到最近一人的身旁蹲下来查看情况。
万幸的是,对方还有呼吸。虽然他的身上有很多伤口,但全都并非致命;并且伤口的边缘一片焦黑,封住了血液的流失。
“还好……还好……”
孟白长出了口气。
就算是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她也依然保持了最基本的底线。
一旦开了杀害无辜者的先例,就无法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