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月华光似雨沐下，苏越结束调息，他面色惆怅，似有迷茫，俊俏的侧颜在月光中显得不拘凡尘，孟清协愣神，随即笑道。
“仙，那是修炼一途的终点，所有修炼者当然都想见识。”
孟清协走到苏越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头：“你修为才区区化虚境，师傅的徒弟里就你最弱了，与其思考这些，不如好好修炼，争取早点赶上你师姐我。”
苏越假装吃痛，笑问：“那师姐你想成仙吗？”
“当然想啊，你不想？那等我成仙了，你都变成糟老头子了，我可不想看见一个老家伙叫我师姐。”
“哈哈哈！”苏越大笑，他站起身来，一手举天，似要把明月握在掌中，“我也要成仙，我要见识那让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天道！”
那一刻，孟清协确实地感受到了苏越的意志，从那以后，苏越的修为突飞猛进，千年岁月，他跨过分神，合体，大乘。
苏越也见到了那位剥离他先天道体本源的“上仙”，一位借此成功突破大乘境圆满的存在。
他天赋卓绝，将一位仙人摘下的天道碎片化凡，以众生香火意志为引，制造出了苏越这独一无二的先天道体，堪称前无古人。
然后，苏越当着众仙的面前将他分尸杀死，把自己的本源收回，尽显其冷酷暴虐的一面。
那是个血雨腥风的时代，凡是想竞争真仙之位的人都被苏越斩杀，所有散仙的大道都被他斩断，他的名声无人不知、无人不惧。
“你们想成仙，我也想成仙，你们能不择手段，我也能把你们杀尽！我一定会见证天道！”
当时有他，无人敢说自己要登仙。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苏越会是那个时代的真仙，这也意味着天月老人是布局这个时代的胜利者，不过苏越不在乎他人算计，他的眼中只有天道，他相信，他愿意相信，天道一定是完美的终极答案。
唯有孟清协心有不安，别人以为苏越是武痴，是道痴，是纯粹的修炼者，只有她看出来，苏越或许只是执念太深。
苏越登仙失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讶了，他们看见苏越将自身大道接轨天道，明明马上就要成功，可他却自己放弃了，他失败了。
“师弟，到底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你不是一直想见证天道吗？为什么要自己放弃登仙？”孟清协抓住苏越的肩膀，她摇晃着面前颓废的男人。
“没有什么，”苏越甩开她的手，“师姐，你也想成仙吧？这个机会让给你了，我的道已经到尽头了。”
“喂，师弟……苏越，苏越！”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孟清协呼喊，她沉默了。
“我真是搞不懂你……”
没人知道苏越在登仙时经历了什么，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提起，过去有多高的赞誉，如今就有多大的嘲讽，不过苏越也不在乎了。
……
“你在开什么玩笑，你是‘天道’！？”
看见面前的白发少女，苏越感觉自己近乎崩溃。
“是的，我是天道意志的化身，苏越，我一直在看着你，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想和你相见，越，我每次都呼唤你……”
面前的女孩是这般美丽，道韵在其周身如星粉环绕，她开心得笑着，稚嫩天真，宛如刚刚诞生的孩童，见到了自己最亲近最亲爱的朋友。
“你住口！”
苏越大喝，制止了她的靠近，现在任何话语他都听不进去了，他不断远离，像是失望，又像是恐惧。
“你就是天道，你就是至高无上的规则！怎么可以这样，你是在嘲笑我吗？真正的答案怎么可以是这般，天道怎么能有个人的意志，怎么能够作为世界的终极……”
苏越离开了，他放弃了登仙，在白发少女的失望和不解中离开，先天道体是天道的宠儿，可面对这份宠爱，他放弃了。
那个时代，登仙的人是孟清协，调和大道的修炼者，仙号：玄协。
天道确实是至高无上的，祂本身没有清晰的个人意志，是规定世间万物、自行运转的规则，可生灵越多，仙人也越来越多，供给给世界本身存在循环的力量不断变少，天道的本能是平衡，物极必反，阴盛阳衰，变化有序。
天道是受万灵敬仰的存在，万物有灵，智慧的意志是不受限制的，思想无限，天道吸收世界源力，祂也会变化，适应环境，从某一块天道碎片化凡生智的时候起，因果交连，天道也开始孕育自己的意志。
这是份稚嫩的意志，她需要成长，在无尽的黑暗中，在长久的孕育中，只有苏越这个和她有联系的同类是她唯一能感知到的，她呼唤他近乎永恒的时间，可最后得到的是拒绝的回应。
再无什么可以牵制她了，天道顺从了自己的“本能”，祂要回收属于仙人的那份力量，仙代断绝的导火索发生了。
仙之道断连天道，规则突变，世界不稳，真仙们一一化道。
天道想灭绝生灵，改变修炼规则，剩下的仙人们意见不一，互相攻伐，凡间陷入水火之中。
苏越本不想管，可太多了，他看见太多和他过去一样的孩子了，真仙已经褪去凡俗的感情，只剩下自身的执念意志，可苏越还拥有感情，他无法无视这一切，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断道凡仙之名再次响彻大陆，没有天道加持的真仙能比他强上多少？他杀尽反对者，统领修仙界，所有人都认为苏越会带领他们走向全新的修仙时代，在这个过程中，玄协一直陪着他，她追寻着他的脚步。
真仙决战，苏越再次来到天道面前。
“为什么要灭绝天下生灵？”
“我只是做了我本来该做的事情，仙人的存在是为了辅助天道完善，可他们占据的力量太多了，已经影响到天道运行，这证明过去诞生的生命、运行的规律都是错误的。”
“你我的诞生是最后的考验，是巧合也是注定，我一直以来都在看着，和你一起成长，我看见你在人世中挣扎，我感觉你很痛苦，我想知道经历了这一切，你是否认同过去的一切，可你拒绝了，你放弃了。”
苏越自嘲一笑：“原来我所追求的大道终极就是我自己，这真是太可笑了，哈哈哈。”
白发少女沉默不语，她看着苏越发疯，却无法理解他的想法，只见他突然道：“我不认可过去的一切，可我也不认可你的决定。”
天意摇摇头：“已经太迟了，是你拒绝我的，天道衍变直到结束，结果无法更改，除非天道不存，可那样世界也就不复存在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自己来尝试吧！”
七彩长河接连世界，万千仙道归于一身，所有化道真仙的力量融会贯通，他在燃烧自己，苏越的道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一剑斩出，他斩断了天道，天道衍化被迫暂停。
“不——你为什么这么做？世界会因此毁灭的！”天意崩溃大喊。
“师弟，你到底做了什么？你怎么能崩毁天道，你让天下修炼者如何自处啊！”望向那开裂的天空，玄协难以置信。
这巨大的裂痕将在大陆横贯百万年，甚至连界壁也因此碎裂，混沌灵息和别的东西混进这个世界，玄协感知不到苏越的存在了，她心中自责和愧疚满溢。
旧路未断，新路未生，苏越是先天道体，天道碎片，他毁掉了修仙路，也毁掉了他自己，大陆上再无人可以修炼到仙境了，这就是苏越开辟的时代，规则有缺、变化无端。
“我真的不理解你，苏越，我真的不理解你！”天意跌倒在地，她泫然欲泣，却只看见苏越歉意的眼神，他无言在光芒中散去。
世间一切的争斗在绝望中被迫停止了，最后的六仙收集了天道断口的九块天道碎片炼做仙器，他们献祭自身化作弥天大阵，只为了防止未来没有仙人，天下生灵能在规则变化下有一丝生存希望。
可他们六仙依旧不是齐心的，云玄真仙留下一丝意志，玄协真仙留下一道残魂，弥天大阵有了漏洞。
……
“喂，你……你陪了他很久，你懂他吗？”
数十万年后，天道宫深处，天意已经充斥这里，这是她第一个掌控的弥天大阵，只要她想，这一部分弥天大阵顷刻就能解除，留在这里的魂魄也会消逝。
“……我也不懂啊。”玄协怅然。
“……我要证明我是对的，天道运行不能因为他终断，不论你愿不愿意，我要你来协助我。”
“我愿意，”玄协苦笑，“师弟，这份罪孽，就让师姐替你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