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下车之前，沐星歌对夜汐说的最后一句话。
现在已是傍晚，窗外的大雨还在倾盆而下，已经洗完澡的夜汐抱着被子有些烦躁地在床上滚来滚去。
下一次，下一次……已经结束咧，哪来的下一次嘛！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不是么？”
心底传来了某人蛊惑人心的声音。
“把身体交给我，我会杀了白铃，带着你一起离开这座城市，这样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算啦，我想开了。”
夜汐突然喃喃自语般开口，并瞟了一眼正坐在昏黄台灯灯光下的白铃。
要不说人家白铃自律呢，在外面玩了一整天，夜汐现在只想躺着休息，人家回来洗完澡就立刻开始干活了，毕竟陪夜汐玩了一整天不代表白铃今天没有自己的事要干。
“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懦弱地迎接自己的死亡了么？”
“不是，我也不想死啊，”夜汐在床上抱着被子坐直身体，一边在心底和夜对话，一边静静看着灯光下白铃的背影，“但是，白铃她今天其实可以选择不陪我出门的，你懂吧？”
“这种小恩小惠就把你收买了？”
“什么叫收买！我就是觉得白铃姐姐她是个好人捏，好人总不该让人拿枪指着吧？”
“妲甜欣之前不是也说你是老妖怪么？你还天天嚷嚷着怂恿我杀死白铃，你总不能是什么好人吧？”
“你这么坏比，放你活着指不定将来干什么坏事咧。”
“我也没高尚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我不敢面对我变成什么怪谈到处杀人这种事实。”
“你不是自己都说我是你的半身么？所以就这样吧，管理局判决结果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夜似乎被无语到了，最后恨恨说了一句后就没了下文。
“你怎么光盖着被子在那边坐着，”一直被夜汐盯着看的白铃终于忍不住回头了，“你很无聊么？要不要手机借给你玩？”
“你当我是小学生拿手机奖励我玩半个小时米米世界是吧？”夜汐语气无奈，“我就是有点冷盖被子坐会，您安心忙您的吧。”
夜汐藏好了被子下不停发抖的双手……她当然怕死，正常人谁不怕死？一想到明天可能会死这件事她就忍不住颤抖，不过这种事就不要让白铃看见了吧。
“哦。”白铃并不知道夜汐刚才和夜的心理对话，只觉得夜汐没准是认命了，没再重复之前那些无用的尝试。
白铃转过头，桌面上摆着她写到一半的任务报告还有手机，手机正显示着白铃和沐星歌两人的聊天界面。
白铃：【星歌，我想咨询你一下，你觉得夜汐这个人怎么样？】
管理局工作账号：【铃姐你都这么问了，我实话实说哦？】
【老实说，这孩子有点太普通了，铃姐你确定她进行动科没问题么？】
【今天我在台上的时候，有特意观察过这孩子的。】
【录像，跟唱，挥荧光棒……我上过很多舞台了，这孩子眼里的兴奋和其他来看我舞台的人没什么区别。】
【哦，非要说特别的话，这孩子倒是挺可爱的，L今天都跟我说想把她挖来事务所试试呢。】
沐星歌倒不是嘲讽夜汐太过普通没什么特长，这其实是很真诚的关心。处理怪谈可不是什么小儿科游戏，越是正常人越容易死在怪谈手里。所以管理局的行动科成员其实是“不正常人”的比例占多。
普通么……白铃的视线停留在这个字眼上良久，这段时间夜汐的一举一动像是老式电影倒带一般在她脑海中回放。
聊天界面最下方突然蹦出来新消息提示，沐星歌发来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还跟了一串话。
【比心表情包】
【不过这孩子我还挺喜欢的，她要是能进组我也不反对啦，等她进组的时候叫上小羽和甜欣给她办场欢迎会吧？】
白铃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删，删了敲，最后也只能回上一个“好”字。
“唉……”
白铃叹了口气。
她之前没打算主动把夜汐介绍给妲甜欣和沐星歌她们就是因为这个。
她自己心里有数，管理局恐怕不会让夜汐活，明明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就不必把她介绍给组里其他人了，免得多此一举，总归是好的吧？
那现在呢？
很久没有过的迷茫和犹豫缠上了心口，上一次出现这种感觉，还是在父亲那件事上。
……
也罢。
白铃提笔，在行动报告上涂涂改改了起来。
她最终还是心软了……不，这不叫心软，这是她衡量和判断夜汐之后得出来的结果。
上一次，在父亲的事上，她做了和现在相反的选择……希望这一次她不会后悔吧。
等到她处理完手头所有工作一回头——夜汐已经抱着被子在床上睡着了，窗外的大雨渐弱，淅淅沥沥的小雨拍打在窗户上。
……倒是没心没肺，死难当头还能睡得这么舒坦。
白铃摇摇头，拉窗帘，关灯，上床躺好。一如过去三年她在这房子里度过的每一天一样。
——
第二天中午，夜汐盯着桌子上的外卖，迟迟没有开动。
“吃不下去么？”
白铃以为夜汐是对自身命运太过担心所以才一口未动的。
“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点的这个外卖吧，看着有点危险来的。”
国潮来袭的包装袋+黑色塑料小勺+毛边筷子+返现福利小卡片……夜汐在思考白铃就点这种外卖给她当断头饭是不是有点虐待俘虏的嫌疑。
至少也要点份疯狂星期四送她上路好伐，没有诚意！
不对，说起来，她是不是从来没见过白铃做饭来着？自从住到白铃家，这人好像每天都在点外卖吧？
“嗯，吃不下去就先别吃了，”白铃看了眼手机，“正好，管理局的通知下来了，准备和我去分部一趟吧。”
这就要来了？
夜汐心里一紧，这下好了，断头饭都没得吃，就得准备上路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