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达整整嚎啕大哭了十几分钟,情绪才渐渐平静下来,哭声也慢慢减小。

又过了五分钟,她才在安其罗的腿上以一个十分舒服的姿势侧躺着睡熟了。

安其罗一直等到希尔达没有动静后半个小时,才轻轻拉过枕头放在她头下,走下了被她的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床,示意欧尔佳看着她,然后跟着默不作声的瓦妮莎走出了房门。

关上房门,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望着冒出微微灯光的黑色城市,谁都没有说话。

进入工业时代后,城市就会变成一个永不休息的奇异生物。

即使大部分居民已经睡下,仍然有不少能源机构、执法机构的人在活动,机器仍在轰鸣,粗大的烟囱仍然喷吐着浓烟,维持着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

直到从天空中飘落的黑灰实在是搞的安其罗的鼻子痒的不行,他打了个喷嚏,为了缓解尴尬,才不得不先开口了:“谢谢。”

“不用谢我,既然希尔达已经是‘钱币’小队的一员了,我就会帮助她的。”瓦妮莎脸上仍然没有笑容,身上的阴郁气质也没有褪去,她几乎要融入这一片黑暗中去。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吗?”安其罗问道。

“如果你是想知道催眠的原理的话,你应该去问毕昂德。他也只是教给了我怎么用,没有说明原理。”

“催眠……好吧。可是毕昂德说连他都很难对希尔达做些什么……”

“催眠有一个很重要的特点,就是如果你事先被告知你要被催眠,并且产生了抵触心理,而且还不信任催眠师甚至催眠这件事的话,你就很难被催眠。

“一个人能不能被催眠也跟体质有关,大数据表明有10%的人天生对催眠不敏感,几乎无法被催眠。”

“看来希尔达还算容易被催眠……那为什么你就能成功催眠她呢?明明那时候她情绪激动……”

“药物让她强行镇定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是……她与我一样,都是身处黑暗之人。虽然是不一样的黑暗……但她能认出我,我也能认出她。”

“哦……”安其罗困惑的挠了挠头,这些东西听着十分神秘,“所以她对你有些好感与信任?”

“或许是吧。”

“那我呢?”

“你身上也有比较浓重的黑色,但本质上你仍然是向往光明的……我也看不出来你哪一点吸引了希尔达,但我知道她是真的非常喜欢你。

“这次能对她成功诱导与彻底唤醒,你的因素也占很大一部分。并且,她的今后离不开你。”

“我的今后也离不开她。”安其罗说道。

他也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吸引希尔达,这次的事件也没有给出答案,所以他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这么多年不都这么过来了——而是问起了下一个他很在意的事:

“希尔达的过往……你都知道了?”

虽然希尔达在被催眠的时候瓦妮莎说的那些话比较抽象,但安其罗还是听出了些什么。

瓦妮莎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是的,毕昂德全都告诉我了,否则我无法给她治疗。”

安其罗也沉默片刻,认命般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两人在这一瞬间同时想到了希尔达所经历的地狱般的过去,他们同时紧闭双眼,似乎是想将那恐怖的场景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安其罗很快接着开口道:“你给我的那两个圆片是干什么的?”

“是减弱了效果的信念强化装置。”瓦妮莎说道,“希尔达的症状实在是太严重,我觉得单纯的心理诱导可能会不起作用,但又不能对她做定三化,所以就让你用这个加强我刚诱导她建立的信念,以防万一。”

思考片刻,安其罗又问道:“之后还需要做什么吗?”

“希尔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你再仔细观察一阵为好。现在就让她好好睡吧,一觉睡到自然醒。”

说到这里,瓦妮莎也咳嗽了两声,就像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我要回去了,你们就先在这里休息吧。

“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毕昂德就行,他可是那种随时都能睡着随时都能熟睡的人,不用担心会打扰到他。”

“那你就快回去休息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安其罗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

瓦妮莎没说话,临走前她也冲安其罗微微一笑,身上的阴冷气质渐渐退去,逐渐变回了那个平易近人的瓦妮莎。

本来安其罗是想在阳台上再吹一会儿风的,但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糟糕的空气,就返回了屋内。

躺在床上的希尔达依然睡得很熟,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欧尔佳紧紧看着她,一动都没动过。

安其罗打发欧尔佳去休息,自己紧挨着希尔达躺了下来——平时都是希尔达要抱着他睡,只有今天是他想抱着希尔达睡。

但是欧尔佳却从床边冒出头来:“我还是觉得有些危险,要不让我睡你和她之间?”

“她是我妹,能有什么危险。”安其罗白了她一眼。

“但别忘了你妹随时都想杀了你。”

“你放心,我没那么菜。”

也不知道欧尔佳是真的不放心还是别有目的,总之她不肯回自己床上躺着,而是坐在了安其罗床头。

安其罗折腾了一晚上也累了,他看了眼怀里缩成一团,小的就像一朵花苞的希尔达,摸了摸她的头,也很快睡去。

在临睡着之前,他还突然期待了一下希尔达会不会先于自己醒来并给自己一个早安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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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早安吻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

先不说几乎折腾到早上的两人等醒来就已经下午了,希尔达也没有先醒,而是用她那神奇的睡姿把安其罗给整的先醒了。

起初安其罗朦朦胧胧察觉到自己的嘴似乎张着,有点难受,于是就想闭上,但他很快就发现嘴里似乎是塞了个什么柔软的东西,闭不上,而且那东西还压着自己的舌头,连咽口水都很难受。

当味觉渐渐恢复后,安其罗尝到了一点咸咸的味道和一丝血的腥甜。

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的安其罗努力说服自己睁开了眼,神志不清的分辨了半天才看看清楚:果然,睡相很差的的希尔达竟然把她的脚塞进了自己嘴里。

话说昨天不是都给她洗过了么,怎么还是有一股血腥味……

安其罗用鼻子叹了口气,先是把希尔达的脚从自己嘴里拔出来,再把半个身子趴在自己身上的希尔达推到一边去。刚准备下床就发现她是趴在床上睡的,张着嘴,流出来的口水淋湿了一大片。

这姿势看上去就不怎么舒服,所以安其罗就给她翻了个过让她躺好,把枕头放到她头下面,又给她盖好被子,这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虽然被叫醒的方式不怎么愉快,但一想到今天凌晨刚解决的心病,就觉得这个早上……好吧已经下午了……就觉得这个下午非常舒心。

依然坐在床边的欧尔佳轻声问道:“醒了?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安其罗做了几个伸展运动,满脸笑意的看着希尔达,“等她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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