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杰问陈晓健他何时开始追邓萍萍的,他说是大约三个星期前,在教学楼一间教室和她偶然相遇,那是导火线。
教学楼有一些教室在没有课的时候,会开放给学生自习用。邓萍萍当时拿着笔似乎也是在写作业的样子。陈晓健若无其事地也进入了那间教室里面,坐在靠后一些的位置,他本来也是来自习的,后面他就是一边写作业,一边时不时从背后偷看邓萍萍的背影。
邓萍萍当时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戴着耳机,专心地写着作业。因为生怕打扰到她,所以陈晓健当时没有去和她搭话。
待邓萍萍准备离开的时候,陈晓健才鼓起勇气去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并且对她表白,可是邓萍萍却果断地拒绝了他。
在那次之后,他又向她表白了好几次,可是她依旧是果断拒绝。在邓萍萍那一边看来,他就是在死缠烂打吧。可是他仍旧是不愿意放弃。他对她喜欢得太深了。
陈晓健对警方说明这些情况的时候,也是显得一副很深情的样子,看得让梁杰都有些同情他了。
陈晓健能提供的情况也就是这些。在他之后是一个叫方青的女生。这是个留着短发、个头蛮娇小、看起来有几分桀骜不驯的劲头的女孩。
她不和邓萍萍同班,但是和她同是美术社的社员,两人关系似乎还挺好的,经常组队一起作画、交替着给彼此当模特儿。
她那天是来图书馆画画的,差不多是3点不到进馆,5点半多一点这样离开,也是自己一个人,没有同伴,也不知道邓萍萍今天在图书馆。
“据说你曾经跟邓萍萍闹过口角?”梁杰问。
“是有过一次。她那时非常直白地说我的画很丑很难看——有时我其实很欣赏她这种直爽的性格——我确实不像她那么有天赋,但是被当着很多人的面那样讲,心里还是会有点气。‘我确实画得没有你好看。’——我便用带着几分刺的口吻这样回了她一句。仅是这样罢了。只是一次小口角,连吵架都算不上。她之后也向我道了歉,反省说自己说的太难听了。我也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方青表示她知道邓萍萍和顾问鲁东阳谈师生恋的事,也知道他们分了手。至于鲁老师的那个癖好,则是早就流传之久、已经成为常识被美术社社员们自然接受。
“邓萍萍之前(没有亲眼目睹之前)可能是觉得鲁老师那只是艺术创作,所以能容许;但是当真亲眼看到鲁老师画其他女生的身体之后,便觉得实在无法接受,于是才对鲁老师提出分手吧。”方青说。
“你也被他画过吗?”
“我没有。他只找身材好的女生,也看不上我这种飞机场吧。邓萍萍好像被他画过裸体——说起来,他们两个人好像就是因此才开始交往的。”
方青看来也无法再提供更多信息,于是梁杰让她先行离开。
他们下一个问询的是一位教师赖宇辉,他今年40岁,长着一张低调、严肃的中年学者型脸孔,邓萍萍她们专业有一门课程就是由他来教授的。
他今天进入图书馆是为了查阅一些文献资料,在下午第一节课下课后——即四点半左右——来到图书馆,6点15分左右离开。
邓萍萍只是他教的众多学生中的一个,她的人际关系他表示不清楚,至于她和鲁东阳教授的绯闻他也表示不知道,因为他不太关注这些事情。
“据说你曾经猥亵过邓萍萍,有这件事吗?”一如刚才面对方青的时候一样,梁杰这个进攻非常突然——但是这一次的威力显然更大。
“那只是一点误会。”赖宇辉露出几分狼狈的表情,“我没有猥亵过她,也不可能做那种事。”
“实际情况是怎么样的?”
“实际情况很简单,就是一个误会。当时刚下课,学生都蜂蛹着从讲台旁边经过、离开教室,邓萍萍路过的时候,我刚好拿着讲台上的教案,准备抬起手,结果手背就碰到了她的臀部。”说到“臀部”这个词时,这个中年男人蓦地老脸一红。
他马上恢复过来:“然后她就突然大喊着转过身来,说我摸她。当时很多学生都一起看过来,真是把我急坏了,那状况我几乎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邓萍萍说她会向校方告发我,她也真的那么做了。我现在真的很庆幸教室里安装有监控,它能够证明我的说法,不然我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在那之后,邓萍萍也找我道了歉,我也没怪罪她。这件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你和邓萍萍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吗?为什么她要这样诬陷你?”
“我不记得有得罪过她。我对她几乎没有太多印象——对了,我想起来了,有一次她交的论文作业没有写名字,我便拜托学委把她叫过来,她当着我的面写好了姓名、学号等。也就是这样,几乎都没怎么交谈。可能她不是不喜欢我,只是对那种身体接触比较敏感抗拒吧。”
赖宇辉离开之后,对几个主要嫌疑人的问询终于也告了一段落。
当然案发当天进入过图书馆的人相当多,其他人由别的警员分组进行问询了,梁杰和刘阳这一组是负责几个和死者有过交集的最大嫌疑人。
接下来他们准备去找那个经过前面证人们的证词、已经被两人熟知的那位鲁东阳教授。
他们在教学楼顶层的艺术科研究室找到了鲁东阳。这是个头发灰白、风度翩翩、相当英俊的中年男子,同时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也带有着几分搞艺术创作的人特有的神经质。
根据警方的调查,鲁东阳在案发当天并没有进入过图书馆,不但如此,他那天根本不在这个校区内,具有不在场证明,所以根本不可能行凶。
警察来这里主要是想向他确认一下从其他证人口中得知的那件事。
“你曾多次邀请学校的女同学到你位于校外的工作室,并画她们的裸体,是吗?”梁杰开门见山地问。
“警官,你的说法有些问题。”鲁东阳显得非常纵容,“首先你要明白,对于我们画家而言,裸体是一种艺术,这里面并没有涉及到**的因素,只是纯粹的一种艺术。其次,并非我特意邀请学生们过来的,而是她们主动申请当我的模特儿。她们大多需要收入,而我则缺乏模特儿,我们正好能给予彼此对方需要的东西,既然这样,又有何不可呢。
“可是萍萍她却不懂,她一点也不理解我的创作理念,她认定我就是个见色起意、来者不拒的渣男,坚决要同我分手,我有什么办法呢?”
“毕竟也是曾经交往过的人,她被那么残忍杀害,你就一点都不会觉得伤心吗?”
“警官恐怕你又误会了。你只看我说得云淡风轻的样子就判断我不伤心。不过你也是社会人,应该明白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伪装自己,我也只是不想在你们面前露出伤心的表情罢了,并不代表我心里就一定是不伤心。”
这个鲁东阳看来是个雄辩家,在耍嘴皮子上很有一套。不过梁杰不打算吃他这一套。
“因为邓萍萍不理解你的理念,并且坚决和你分了手,所以你便对她怀恨在心,对吧?”
“难道你是想说是我杀了她吗?”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不是吗?”
“那真是遗憾,案发当天我根本不在这个校区,而是在另一个校区,我根本没有犯案的机会和时间。”
其实梁杰当然早已知道这一点,之所以那样说,只是虚张声势、想要看看鲁东阳听到自己被指定为凶手后的反应罢了。
可是鲁东阳却从头到尾都淡定得让人窝火。
“希望你们能尽快逮捕杀害邓萍萍的凶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虽然我们分手了,但是直到现在,我依然很喜欢她。见到她被这样残忍地杀害,我真的很难过。”
这是梁杰二人向鲁东阳告辞时,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