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影宗，弟子除了比试和执行宗门任务外，听经便是为数不多的集体行动。
萧缙云望着窗外的雨滴，大颗大颗的从阴云中垂落。
其实她对现在的生活，还算挺满意的。
有叶寻在，她的月供也涨了不少，甚至每个月都有结余。
稍微攒一攒，也能买的起一些报答叶寻的东西，比如昨天晚上的那坛酒。
这日子平淡而安逸，而讨伐妖兽，是真的有可能死的。
她不想冒险，不想叶寻为了自己冒险。
萧缙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没有叶寻，她真的只是个筑基期的普通外门弟子，还常常要被师兄师姐们欺负。
来的时候没有下雨，她自然也没有带伞，可随着几个迟到弟子的泥泞鞋印出现在地上，萧缙云突然意识到，今天这场雨怕是躲不过了。
果不其然，等到讲经结束，几个师兄便跟在了她的身后。
少女有些害怕，前方是瓢盆大雨，身后是面色不善的陌生师兄。
眼看他们即将走到自己身边，小哑巴忽然又觉得，只是单纯阴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的天色，没那么可怕了。
“喂，站住。”
“你看她，她还想着往雨里跑，哈哈。”
很快，才快步跑出屋檐没几步的少女就被团团围住，他们每一个人都撑着伞。
唯独在中间的小哑巴垂着头，任凭雨水打湿刘海，沿着下颌滴落到道袍。
“就是你害得常东师兄和徐师姐在思过崖面壁，是吧？”
不是她，常东和徐馨蓉是自作自受。萧缙云想要这么解释，但开不了口，只能垂着脑袋。
为首的那个弟子名为高佐，修为是金丹，平时常常跟在常东师兄身后做跟班，唯他鞍前马后。
不止是他，其实，连高佐背后的高家，也和常家有生意往来，早就盘根错节成了利益整体。
如今，常东虽然进了思过崖，很长时间都不会再被放出来，但仍然不影响他表表忠心，哪怕是给常东背后的常家人看。
“我倒是不知道你给叶寻灌了什么迷魂汤，能让他选你做助手？”
叶寻的助手，自然是她值得自豪的身份。
只是此刻，似乎成了对方嘲笑用的工具。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呢？”
“她能说话吗？”
语气轻佻，表情轻蔑，那几个人围着萧缙云指指点点，肆无忌惮的嘲弄着她的缺陷。
小哑巴默默攥紧道袍下摆。
她知道，若是龙怜雪身患哑疾，他们多半是不敢嘲笑的。
他们只是欺负自己，修为不高，又没背景，也不会说话。
“去吧，你不是喜欢往山下跑吗？去给我带两个女人回来，记得，不要你这样的……”
高佐还在和几个同伙嘲笑着，突然却看见一顶雨伞出现在视野中。
他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叶寻用伞骨抽歪了下巴。
不只是他，连带几个跟着的同伙，也都不约而同的捂着下巴哀嚎。
萧缙云紧张不已的咽了咽口水，看着那柄伞重新撑开，遮在自己头顶。
叶寻的表情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是他的病患，他当然不能让她淋雨回去，所以才出门来寻。
“回去吧。”
小哑巴后知后觉搭上叶寻的手，忽然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安全感从他的体温传来。
干燥，温暖，不像她，冰凉，还湿哒哒的。
直到被叶寻牵着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掏出本本，想告诉叶寻高佐他们的身份。
可是才刚刚把本本打开，她却发现上面被雨淋湿了。
不对，不是雨。
少女耸了耸通红的鼻尖，揉了揉眼睛。
明明被欺负的时候都没哭，为什么被叶寻牵住手的时候，反而忍不住流眼泪呢。
萧缙云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样子，哪怕自己现在已经是个落汤鸡，所以忍着连肩膀都不颤抖。
而叶寻也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将那冰凉小手攥的更紧。
“会有人解决他们的，回去泡个热水澡就好了。”
走在前面的少年如此是说。
他们身后，被叶寻用雨伞抽歪下巴的高佐和同伙才挣扎着从泥泞中爬起，嘴中愤愤不平的怒骂。
“这个该死的小哑巴……”
即使动手的是叶寻，他也依然选择将责任迁怒与萧缙云，心里思考着怎么报复他们俩。
只是当他们抬起头，抹了一把被雨水模糊的脸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身红裙。
“欺辱同门，自己去思过崖领罚。”
红色头发的少女面若寒霜，居高临下俯视着那几个浑身泥泞的弟子。
龙怜雪身后，站着一个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正静静为她撑着伞。
“龙师姐，太，太上长老……”
至少现在，高佐他们是绝对不敢再有报复的心思。
…………
……………
萧缙云一路跟着叶寻，回到了干燥温暖的药房卧室，躺在早就烧好的一池热水中。
不仅如此，她也看见了外面叶寻准备了一半的瓶瓶罐罐，长剑阵谱。
他显然已经准备好去讨伐妖兽了，只是选择先出门找了自己。
小哑巴有些哽咽，蜷缩在浴桶里面吐着泡泡。
萧缙云感觉自己很像是个累赘，明明证明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她却退缩了。
要是一辈子都这样就好了，温暖的热水，门外的叶寻，充盈的安全感。
她真的可以这样吗？
自己要因为自私和软弱，将唯一真心对自己好的少年，绑在灵虚峰的药房？
她在自家村子附近的森林里，见过那种缠着母猴子不放的小猴。
那种猴子永远也无法长大，因为它会一直缠着自己的母亲，等供养者因为行动不便，营养不良，逐渐死去，它也会抱着供养者的尸体等死。
永远没有，和他肩并肩的机会。
小哑巴忽地从池水中站起，拿起一旁的本本，深吸一口气。
萧缙云推开自己隔间的房门，刘海下的眼睛紧盯着门外正在收拾瓶瓶罐罐的叶寻。
她上前两步，倔强的拿起本本，给叶寻看了一眼上面早就写好的字。
她要参与宗门讨伐妖兽的试炼。
少年回头，瞥了一眼本本上的字，似乎并没有感觉意外。
“我知道了，你先把衣服穿上。”
叶寻从戒指中取出一身轻飘的白纱仙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