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落雁山。

临近冬至,剑宗比起以往热闹了许多。

虽然并非什么喜庆的日子,但对于每一个南郡子民来说,都要尽心准备这次极为重要的祭祀,剑宗弟子也不例外。

她们虽然都是修行中人,却也随着当地风俗演变出了自己的习俗,会在当天祭拜那些早已仙去的道门前辈,传承道义仙法。

只是,那月华宫内,却与之完全相反。

寒气逼人的白玉床上,一身青衣的沐清雪双腿盘坐,双目微闭,心中默念着清心诀。

怎奈那些声音始终在她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你一直都是如此,永远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却又妄图让所有人众星捧月,围着你转,从未变过……所以才会有剑宗险遭灭门的结果。』

『师妹不知,此次下山的众位弟子中,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般无所顾忌。』

随着额头渗出的几滴冷汗落下,她终于睁开眼睛,双目失神地望着前方,一言不发。

自那日在清泉山庄与秦玄不欢而散后,她便回了宗门,将自己关在宫内,不见一人。

原本,她还想再逛遍天朝,再为宗门寻些年轻的苗子。

可自从听了秦玄的那些话后,她便再无心思了。

她是个可怜之人,自幼便于身边的其他人不同,她没有自己的家,亦没有自己的亲人,唯一的牵挂便是自幼将她收留的师父。

后来,师父战死,而师姐的那句话便犹如诅咒一般深刻入她的骨髓之中,成了她一生的痛。

每每闭眼之时,都会想到那句话,久而久之,已成心魔。

正因如此,她闭关了两百年才得以迈入无相境。

出关以后,她以为世事变化,自己的心性也足够坚强。

却被秦玄的一句话打破了心防。

到头来,她忽然发现,原来自己闭关两百年才敢出山,是因为不敢面对。

也许,两百年后的今天,身边早已物是人非,不会再有人让她想起那些刻意遗忘的回忆。

所以,她能够在任何人的面前表现出无所顾忌的模样,可唯有一人面前,她做不到。

秦玄,你为何要出现?

她眼底掠过一抹寒光,摆放在白玉床上的听雪剑随之发出嗡嗡剑鸣。

沐清雪心中突然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

若是秦玄从此消失的话,就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了……而自己是否能够因此得到解脱?

那个想法荒谬又可笑……从未听说过有无相境的半仙要对一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动手。

算了……

她忽然叹了口气。

这都是我自己做了孽,我又何必为难他呢?

若我无法渡过此劫,就当作天道对我的惩罚吧……

正当她如此想着的时候,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循声看去,随口应声道,“何事?”

“师祖,再有几日便是冬至,宗主想让师祖来主持,不知师祖意下如何?”

那门外的弟子之所以如此说,也是听说了沐清雪自回宗以后,便把自己关在月华宫里,就连以往尤其在意的论道大会,也不再关心了。

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一些半路修行的女子,心性并不单纯,在山下置办冬至所需的祭品时也从山下的百姓口中听说了清泉山庄发生的事。

虽然并不知道师祖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或多或少猜到了一些不敢明说的隐情,因而想要把沐清雪从宫中拉出来透透气。

沐清雪当然不知道她们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在她看来,今年是自己出关的日子,她们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自己,也是应该的。

便没有多想就答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待会让宗主去主殿议事。”

那门外弟子闻言也是松了口气。

看来,师祖是从心伤之中走出来了。

……

与此同时,天朝京城。

肃风萧萧,天气转凉,不少人都已经添上了入冬的衣物。

皇宫的暖阁内。

那位天朝的皇帝因为冬至祭礼一事召来了京城之中的皇亲国戚。

而在坐的众人中,只见一女子身着白袍,一头银发如月光般洒落凡尘若梦,却又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清新脱俗,傲然众人,便是与皇亲国戚放在一起,也能一眼看出她的不凡。

这便是当朝皇帝嫡亲的姐姐李寒烟,也是如今天朝之中,唯一开办了将军府的女将军。

“据钦天监来报,再有两日京城便会下雪,所以礼部在冬至那天准备了一些活动,我想把这些交给姐姐来办。”

坐在宫殿最上方的皇帝如此说着,李寒烟听在耳中只是轻轻点头,众人却并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众人都知道皇上最信任的便是长公主,以至于皇上登基以后这么多年下来,私下里都没有改过对长公主的称呼。

只是今天,李寒烟似有些心不在焉。

众人正商议着冬至祭礼之事的时候,暖阁外突然闯入一位宫女,一路小跑着跪倒在地。

被人打扰了皇帝见此一幕,有些意外。

毕竟往年这个时间宫中几乎不会有任何重要的事情了,但这宫女却如此慌乱的模样……

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启禀陛下,南离使者进入南郡,现已被南郡刺史留下,还请陛下定夺。”

皇帝微微皱眉,“南离使团?怎么偏偏挑了这个时间?”

李寒烟却像是早有预料般开了口,“圣上也许不知,南离的内乱前不久刚刚结束,如今那位小王的王位刚刚才稳下。”

皇帝轻轻点头,“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南离王此时来访还算是有心了,只是这时间未免太不赶巧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南离偏远小国,或许没有冬至祭礼的习俗。”

“也是,既然如此,这件事便交给鸿胪寺去办吧。”

话音未落,李寒烟再次开口,“圣上,臣想请旨负责此事。”

“哦?姐姐对南离之事怎么如此有兴趣?”

“南离本是天朝邻国,臣不想因为冬至祭礼之事让这些她们觉得有机可乘。”

“这不至于吧?南离只是如此小国,当真有如此狼子野心?”

“或许没有,但不得不防,要知道,南离在平叛一战中,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他们的军力,或许没有圣上看到的那样不堪。”

“既然如此,姐姐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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