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脑袋的陆离不会发现，许诺之所以喜欢和他一起坐旋转木马，是因为坐在缓慢升落的木马上的那一刻，在她的眼里，少年就是自己的白马王子。
“棉花糖，棉花糖！阿离我要……”
“真拿姐姐没办法，蛀牙的话阿离可要笑话你了。”
“mua，谢谢阿离……”
“……”
次日，陆离特地把许诺送到学校门口，看着她一步步消失在视线之中才肯离去。
临走之前，他特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在层层阴云密布的天空下，江夏特殊教育学校的烫金牌匾也显得莫名晦暗。
做完家教，陆离摸了摸口袋，发现兜里只剩一颗糖果，于是干脆拆开包装，将其送入口中。
丝丝甘甜沁入舌尖，再由舌尖分泌的唾液一起淌下，流至咽喉。
每次吃糖，他都会想起少女好看的脸。
“阿离，我要吃糖。”耳边突然萦绕这样一句话。
“老板，这个糖怎么卖？”
“哦，这个呀，这个……”
走出便利店后，陆离不再耽搁，径直往家的方向走去。
“呲。”
钥匙插入锁孔，“咔擦”一声过后，陆离站在门口，习惯性地往屋内说道：“我回来了，姐姐，今天有没有乖乖听话，好好学……”
与平日不同的是，今天，女孩并没有兴高采烈地冲到门口，向他说出那句“欢迎回家”。
屋里的气氛未免太过沉寂，电视机是关着的，门口处少女的鞋子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
一如他离开时那样。
“呼——哗啦啦啦……”
屋外风声入耳，紧接着，是淅沥的雨声。
“姐姐？”
陆离忍不住唤了一声，却并未得到回应。
“诺诺？诺诺你在家吗诺诺？”
屋子里依旧静得可怕。
“诺诺，我今天买了你最喜欢的果汁软糖，再不出来我可就要自己偷偷吃掉咯。”
依旧没有回应。
“别玩捉迷藏了诺诺，阿离认输了，你赶紧出来吧。”
说着，陆离走到少女闺房门口，拧开把手，却并未在其中发现丝毫端倪。
“再不出来，我可就要生气了。”陆离掀开被子，却只发现躲藏其中的小熊玩偶。
床底、厨房、厕所，甚至冰箱里面，陆离几乎要把这间老旧的小房子翻个底朝天，能藏人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可依旧没能发现许诺的踪迹。
于是他颤着声音又一次喊了许诺的名字，哪怕只是自欺欺人。
“诺诺，你现在出来阿离还可以原谅你……”
回应他的，只有墙上走时的钟摆。
“嘀嗒，嘀嗒……”
陆离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拨通了特殊学校负责人的电话。
“喂，老师您好，我家许诺今天没到家，是还留在学校学习吗？”
“哦，这个啊，麻烦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今天授课的老师过来听一下电话。”
“好的，麻烦你了。”
闻言，陆离勉强平复心情，安慰自己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喂，你好，你是许诺的家人吧？许诺她今天放学就走了，按理来说现在应该到家了才是……”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陆离的心立马凉了半截，说明情况后连伞都没来得及拿就往外跑。
一个只有九岁智商的成年少女，放学后没有按部就班地回家，还能去哪？
是在路过自己最喜欢的游乐园而流连忘返，还是在甜蜜的糖果店前可怜巴巴地驻足，亦或者是被街头卖艺的人吸去了目光。
陆离兀自冲出了小巷，彷徨地站在大马路前，看着面前不息驰过的车流与拥挤的人潮，每一个都像是吞人的怪物。
恐惧，逐渐在他心间放大。
朦胧的雨帘把世界遮住，一道道细密的水柱打在陆离身上，刺骨的寒冷。
他突然想起了昨天早上电视机里的新闻，那个人贩子，似乎就出没在这座城市。
想到这里，无尽的懊悔与悔恨几近要把陆离拖入地狱。
“不，姐姐她肯定只是一时贪玩才没及时回家……”
陆离试着用别的可能性来说服自己，可脑海之中，人贩子可惧的脸却反倒变得愈发清晰。
“有相关消息的话我们会及时通知你的。”
挂断警局电话，六神无主的陆离失魂落魄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头倒仰，好使泪水不至淌下。
几分钟后，陆离深吸口气，勉强稳住发抖的身体，不死心地拨通电话。
“喂，老师，我，我是许诺的弟弟，我想请问一下，她这几天在学校有没有提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或者说过自己想去什么地方……”
“哦，这个呀，我想一下……”
电话的另一头沉思了片刻，似在努力回忆着。
“对了！她好像跟我说过自己太笨了，问我要怎样才能变得更聪明，我跟她说要多思考，多看书，其他的，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传来，陆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像打翻了调味瓶，各种各样的情愫五味杂陈。
“好的，谢谢老师。”
挂断电话，陆离深呼口气，努力回想起可能的线索。
‘多看书，书，书店……’
苦思冥想之后，陆离终于不再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到达最后的目的地时，他早已浑身湿透、精疲力尽。
他只带姐姐来过这一个书店，
倘若在其中也无法寻觅到对方的踪迹，倘若姐姐真的出了什么不测……
陆离不敢再继续往下想，只是迈着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踏入其中。
与书架上井然有序的书不同的是，陆离在这明亮温馨的小书店里，全然像个格格不入的另类。
他小心翼翼地拾捣脚步，避免流水顺着裤腿将两侧的书弄湿。
店内的老板显然注意到了他，伸手刚要说些什么，却见陆离已经走到一位聚精会神的少女面前，泪水顺着雨水从下颌滑落，怔愣得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
此时的许诺，手里正拿着《十万个为什么》，津津有味地读着，全然忘记了屋外的雨声，也忘记了时间。
“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