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她反而敲得更开心了。
我手指一弹，准确地击中她的食指第二关节处，在她喊疼的时候趁机也敲了敲她的安全帽做回礼，她揉着手指想反击，但队伍又向前走了，我们已经落在后面，只好抓紧跟上。
到了大四上学期，我们开始实习。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因为专业原因，我们并没有像其他专业一样真正去工厂、公司工作，而只是参观污水处理厂，垃圾处理站之类，时间也不长，早上乘校车出发，最迟中午也能回学校。
“要是给你配个红桶就好了。”人类小姐说道，她想起我前几天跟她讲的土木笑话。
“这是白帽子，工地技术员是红色。”来参观的所有人都戴上了白色的安全帽，学院存了两大纸箱，就是为了实习预备的。
“那你离戴上红的也不远了。要准备去招聘会了吗？”
和实习一起来的还有春招，企业官方招聘会是在学校的空教室开，学校官网上可以查到招聘信息，招聘公告里招我专业的就基本只有土木相关国企了。
“是啊，已经把定做的西服取回来了，后天就去看看。还有成绩单也在导员办公室拿到了。你的取了吗？”
“我又不去招聘会干嘛要取。去招聘会也好，至少不用起早来坐校车。”
招聘会通常都是上午和实习冲突，实习带队老师便说想参加招聘会的跟他请假后就不用来实习参观了，我专业大部分人都想考研，参加招聘会的也只有部分男生而已。
和同班同学一连参加了几个招聘会，要么是对我们专业兴趣不大；要么是一开始说可以聊聊，然后一看我们几个的成绩单就尴尬地笑，说不行，回总公司没法交代。
几次失败后颇有些灰心丧气，眼看春招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且后半部分招我们专业的企业已经不剩几家，更是忧心。某天我们几个男生正在招聘会等着叫号时，突然人类小姐出现在教室门口。
教室里大部分都是西装革履，甚至有人皮鞋都穿上了，人类小姐穿着一身休闲装，简直像是走错了一般。她看了看找到我的位置，笑盈盈地踱步走来，没和我坐在一起，而是坐在我前面的一排，随手把空手捏着的简历和成绩单放在桌上。
“你怎么来了。”我向前探身问道。
“看看情况。”她舒服地伸展身体向后一靠，“而且不能和你坐一起，避免他们看轻我。”
“滚啊。”我伸手抽过她的简历，看着上面列着的一排荣誉情况，又给她扔回去。
“注意点，我就打了一张。”她嗔怪道，把滑到地面的简历捡起来，弹着上面的灰尘。
让人类小姐来说的话，她肯定会说今天我是借到了她的福气：招聘队伍中看样子是领导的中年人和我一个同学是老乡，三言两语之后就用听不懂的家乡话聊了起来，之后更是把我们一行人的材料都收下，只待最后确认。
而人类小姐走上去的时候吸引了许多目光，首先是前文提到的衣着，其二是因为是土木国企招人，绝大部分都是男生，人类小姐自然惹人注意，且她又迟到。我在她身后几步远的距离站定，想听听她会怎么说。现在教室里学生都在走来走去找招聘官聊，我就这么站着也不显突兀。
人类小姐走向招聘队伍中唯一的女性，递过简历和成绩单，那边看了一下，眼睛立刻亮了：“同学，你这么好的成绩，不考研吗？”
“我想先看看招聘情况，顺利的话就工作了。”人类小姐毫不脸红地答道。随后她们聊起来，我有些听呆了，人类小姐和我相处时一副懒散样，专业课讲课设（即课程设计，分小组写实验的设计方案）PPT时也不见她认真，‘大创’比赛中她讲解的情况我也没见过（因为只有好学生才参加了此类项目，我忙着重修），但这次她稍稍专注，就让我见识到了她的厉害之处：谈吐流利又有逻辑性，落落大方的姿态更是我经历了这么多次招聘会也表现不出来的。当招聘官问她对公司的情况掌握得如何时，她眨眨眼睛（我一看她这个动作就知道她完全不了解）居然现场编了一大套没什么营养但听起来舒服的话来，让招聘官频频微笑。等那边又问起因为企业性质，可能需要在项目部工作，人类小姐作为女生能否适应时，人类小姐不经意间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我一眼看出她故意装出来的），那边居然直接说，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可以在总公司机关工作，现在机关也缺有能力的年轻人，她们人社部就缺人。甚至还直接打电话问了下领导可不可以，得到肯定的答复。
谈到最后，人类小姐委婉地表达了还需要考虑，结果女招聘官甚至握住了她的手，说妹妹你一定要来啊，到时候跟姐一个办公室；要是今天决定不了，明天招聘队伍就要去本市的其他学校开招聘会了，但没关系，一直到周末他们都会在本市，想签合同随时联系，然后硬是加上了人类小姐的微信。
“等你也完事了来校门口的果茶店。”人类小姐几乎是从招聘官手中硬抽出自己的简历和成绩单，冲我做了个‘拜拜’的手势，施施然走出了教室。
“怎么这么久，冰都化完了。”在果茶店，人类小姐把果茶推到我面前，“难得我请你一次。”
我闷闷不乐地撕开吸管包装纸，狠狠地戳进去：“没事，我肠胃不好，冰少点更好。”
“又无了？这不是正常情况吗。”
“这次不一样啊。”我们一直等到最后，其他人都走完了，同学老乡拿着我们的简历和成绩单，去找了招聘队伍另外一个领导。他们说了大概十分钟便走了回来，见还是拿着我们的资料，我就觉得不妙。果然他彬彬有礼地说，我们的成绩不太好，公司那边还是对这方面有要求，让我们等这么长时间非常抱歉。
我们无言，只能默默走出教室，然后立刻狠狠奚落笑话和招聘领导是老乡的同学一番，干脆决定去吃学校附近的烤肉，再去网吧玩一会消解情绪。我已经提不起兴致，何况人类小姐还在等我，便一个人来到奶茶店。
“挺没意思的。”她说道，把手机摆在桌上，让我看着她把招聘官的微信删掉。
“我还以为你不考研、想工作了呢。”我说了句没营养的话，明知道她一定要考研。
“怎么可能。就看看情况看看你而已。你还没吃饭？这都几点了。”
“本来就是下午4点才开，结果中间又拖那么长时间，天都黑了。”我叹气道。
“那喝完果茶去吃烧烤？去你们宿舍上次去的、说串很大的那家。”人类小姐竖起一根手指提议道。
“没心情吃了。”
“我请。”
“去！！！！”
之后嘛，人类小姐就再也不去招聘会了。而我一直到11月，才终于跟一个土木国企签了合同，而毕业后工作的酸苦辣更是仅我自知，每次后悔为什么要签土木时，我总能想到和人类小姐一起参加的那次招聘会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