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事算是应下了,但何时娶亲,又该有怎样一个流程?张京哲没有问,沈家也没有提。感觉像是在糊弄事儿。一觉醒来,张京哲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纳妾的美梦。重新换上粗布麻衣,站在听风楼上,对着每一个客人点头哈腰的伺候着,就像是梦醒了。

大刘儿跟一个堂倌儿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看到张京哲望过去,两人又闭了嘴巴各自散开。角落里的那桌客人也是神神秘秘的,一边低声耳语,一边朝着张京哲这边偷看,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猥琐的笑容。

张京哲真希望自己只是在做梦,甚至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好把自己给打醒。最好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是豪门贵公子,并且有个倾国倾城、温柔善良的妻子……

善良是必须的!

至少不能经常杀人!

万一不得已要杀人,也不能喜欢杀人,更不能在杀了人之后会兴奋……

想到家里那位,张京哲的心情就会十分纠结。

苍天啊,如果不能让白月光变得善良一些,那能不能让她不要那么温柔体贴?或者毁了她的容貌。那样的话,自己也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厌恶她了。

原来,苍天最大的错误,就是给予一个恶毒的女人漂亮的脸蛋儿。

张京哲胡思乱想着,努力无视任何人的闲言碎语和异样的注目。他知道,在任何地方的任何时间,这种花边事件都是最能让人津津乐道的。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不能左右任何事,所以只能装聋作哑的隐忍。

听说沈府被人闹得鸡飞狗跳……

听说沈员外下葬那天,沈氏族人非要把沈辞沉塘……

听说沈贺一怒之下,举了火把要烧掉沈家祠堂……

沸沸扬扬,众说纷纭。

作为沈家的准女婿,张京哲一直都没敢再去沈家。这种时候,张京哲去了不仅帮不上忙,甚至可能还会有火上浇油的效果。当然了,他也是怂了,不敢去,生怕被沈氏族人揪住了沉塘。沈辞有沈贺这个大哥拼命保护,自己呢?谁来保护?

哦,自己有白月光。

李壮只是霸凌自己,就被白月光给吓死了。

若是沈氏族人胆敢把自己沉塘的话,白月光应该会灭了沈氏吧。

唉……

张京哲愈发地心情压抑了。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竟然需要一个女子来保护,甚至马上要过门的妾室被人欺负,竟也不敢上前维护……张京哲想送给自己一幅字:天下第一窝囊废!

一个热血男儿,此时此刻应该提刀登门。谁敢欺负自己的女人,直接让他血溅五步!然后带着自己的女人,杀出苦海,浪迹天涯……

可问题是……

自己跟沈辞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情义啊!

为了沈辞去跟沈氏族人拼命?

虽然沈辞曾经帮过自己,却也没有“过命”的交情啊。好像真没必要为了她而与任何人拼命。

张京哲发现这事儿挺憋屈的。

不管不问的话,像个窝囊废。真的脑子一热的冲到前面,又像个傻子。

思前想后,张京哲决定“借刀杀人”。

这一晚,事后。

张京哲搂着怀里满脸红润的白月光,先是叹一口气,然后才说道:“听说沈辞这几日过得很苦。”

“夫君心疼啦?”白月光问。

“这不是心疼不心疼的问题。”张京哲叹道:“男人保护女人,天经地义。她既然要成为我的女人了,我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她。对了,沈辞早晚也是你的女人,你就忍心看着她被人欺负?”

白月光笑着点头道:“夫君所言极是。既如此……要不要我去把那些沈氏族人都杀了?”

“杀人就已经很过分了,还都杀了?”

“那就不好办了。”白月光笑道:“有些人呐,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至少要杀上一两个,否则他们不会真的害怕。”

“除了杀人,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我只会杀人。”白月光道。

张京哲愁眉不展。

白月光痴痴一笑,又道:“夫君不必挂怀,我自然不会让沈辞真的被沉塘了。只是沈辞性子孤傲清高,不让她吃些苦头,她是不会心甘情愿地嫁过来的。”

“她当日也是答应了的。”

“她可没答应。”白月光笑道:“她只是没有反对。确切的说,是没有立刻反对。”冷然一笑,白月光用手指在张京哲胸口画着圈儿,“沈员外非只一个儿子,却为何最喜欢沈辞?因为沈辞最是理性。她知道当时不宜反对,所以才选择了沉默。但她终究还是会选择妥协。因为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会看着她母亲和大哥被族人刁难。”

张京哲的手在白月光白嫩光滑的肩膀上摩梭着。“一开始你就想到这一节了吗?”

“是啊。”

“真是阴险。”

“呵呵,她也是这么说的。”

“谁?”

“那颗头颅。”

张京哲意识到话题扯远了,便又生硬地扯了回来。“你真就这么不闻不问?自己的女人被人这般欺负,太窝囊了,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我现在是女子。”

“你……咳,你不打算跟我易体了?”

“要的。不过,即便将来重新成了男子……”白月光抿嘴笑道:“又岂是凡夫俗子可比?自然是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言毕,噗嗤一声笑了。“好啦,不逗夫君了。夫君是不是觉得沈辞被欺负,自己脸面上过不去啊?”

张京哲皱了皱眉,讪道:“大概是吧。或许还有些良心不安。毕竟沈辞落得如此下场,都是拜我的女人所赐。”

“夫君真若是想帮她,就尽快娶她过门吧。”白月光说罢,又咋舌道:“不过沈家人都是聪明人,既然沈员外已经下葬,想来沈辞也快要过门了。”

“刚办了白事就办红事?”

“事儿大概是不会办了,但人一定会很快送过来的。”白月光说道:“所以啊,夫君且再忍一忍吧。待她过了门,好生疼爱就是了。”

大奸大恶之徒,必是大智大勇之辈。

白月光竟是料事如神。

第二天一大早,张京哲还未出门,沈家兄妹便来了。

有家仆搬下来一些细软,放进了西间里。

沈贺接过白月光奉的茶水,看到白月光乖巧的站在张京哲身边,再看这破旧房舍,心中不由的百感交集。他是个坦荡之人,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对张京哲说道:“妹夫,你当真……当真是让愚兄佩服啊。”

张京哲一头雾水,道:“大哥的意思是?”

“先夺我至爱,再夺我至亲。”沈贺说道。

张京哲看着一脸憔悴的沈辞,一时间哑口无言。

沈贺大笑一声,摇头叹道:“自愧不如啊。”

“呃……我……”

“罢了罢了,闲言少叙。”沈贺提一口气,看一眼沈辞,又对张京哲说道:“妹夫,事有从权,你与沈辞之婚事,一切从简。今日,你二人在我面前拜了堂吧。”

这可真是“从简”到头儿了。

拜天地,拜兄长,夫妻对拜。

亲事便算是结了。

沈贺抬手拍了拍张京哲和沈辞的肩膀,又把沈辞的手交于张京哲手中,才叹道:“好好过日子。”言毕,大踏步离开。

沈辞站在堂屋里,一直看着沈贺出了院门,才从张京哲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之后径直进了西间,又把房门给关上了。

堂屋里,只剩下了张京哲和白月光。

白月光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京哲。

张京哲给了白月光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然后出了门。

他要去听风楼干活。

必须更勤快的干活才行。

因为他有两个女人要养活。

指望吃沈辞的软饭,好像有点儿不现实。

甚至,张京哲很担心,担心将来白月光算计沈辞的事情败露。

黑白二灵,本来就水火不容,若是再加上杀父之仇,夺身之恨……

到时候,家里可就热闹咯。

以后的事情且先不提,今晚可咋过?

道理上而言,当是应该跟沈辞“入洞房”才对。可看沈辞这架势,“洞房”是不用想了——张京哲也懒得去想,一个白月光他都穷于应付了,当然没兴趣再招惹沈辞。

戌时。

忙活了一天,张京哲拖着疲惫的身子出了听风楼。

大刘儿叫住了他,好奇的问道:“小张儿,我听说,今天一早,沈家两位公子去了你家?”

“嗯。”

“你真的娶了沈二公子?”

“嗯。”

“嘶……做妾?”

“嗯。”

张京哲回应着,走远了。

大刘儿杵在听风楼门口,看着张京哲的背影,怔怔出神。

马钱走过来,同样看着张京哲的背影,咋舌道:“娶了黑灵,又娶了易女,一般人儿干不出来这事儿。”

“易女夺阳,京哲不怕?”几个堂倌儿凑了过来,一人说道:“我看他最近有点儿精神不振啊。”

“我看呐,夺阳就是讹传。”

“你要是有俩娇滴滴的媳妇,也不能有什么精神咯。”

“哎,这世道。咱们可都是堂倌儿出身,命咋就不一样呢。”

“啧啧,以我的经验来看,京哲肯定有强大的背景。”

“你什么经验?”

“看故事话本的经验啊。”

“唔,还别说,我听闻京哲本是京城人士,难道他爹或是他爷爷是个大官儿?”

“也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其实他是个武林高手,只是以堂倌儿的身份隐于尘世……”

近日里,张京哲的名头,甚嚣尘上。

他也知道自己出名了,因为每天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特别是今日。有人背地里叽叽歪歪,有人神情古怪的偷看,有人干脆明目张胆的审视。甚至,还有人直截了当的询问张京哲的父亲和爷爷是做什么的。

张京哲当然不敢说爷爷是个卖私盐的,父亲是个赌徒。

多丢人啊。

所以只能语焉不详的说爷爷和父亲是商贾。

这话也不算骗人。

爷爷真是个商贾,虽然生意见不得光。

父亲虽然每日里只在赌坊中流连忘返,但确实要接手爷爷的家业,自然也是商贾。

张京哲也是烦闷。

不是都说“祸不及家人”吗?

自己只是跟沈辞在不合适的日子里干了点儿不合适的事情,有必要这么刨根问底吗?

想着今日里的憋屈,张京哲匆匆回家。

半路上,又想起了家中的“娇妻美妾”,竟是哭笑不得。

都怪当年的自己太多事儿。

若是没有去管白月光的死活,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张京哲心中感慨着,发现迎面走来两人,离得近了,才看清了竟是同村的叔婶。

“叔、婶,这大晚上的,进城啊?”张京哲说话的时候,注意到婶子抬手捂着嘴巴,泪眼汪汪的。

叔叔回道:“哎呀,别提了。你婶子犯了口疮,疼的不行,得去城里抓药。”

又客套两句,各自前行。

走不多远,张京哲又遇到了熟人。

“哥、嫂子,这大晚上的,进城啊?”

“你嫂子得了口疮,疼的鬼哭狼嚎的,得赶紧去抓药……”

待遇到第三个得了口疮的村中妇人,张京哲吓得抬手捂住了嘴巴,心中琢磨着莫非是有什么能让人嘴上生疮的疫病?路上再遇到人,竟是不自觉的躲远了一些。

终于到了家。

“夫君,你回来啦。”白月光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嗯,我回来的时候,遇到村里几个妇人,竟然都……”张京哲说着,看着白月光,猛然一愣。“该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白月光笑道:“夫君若问,自然不敢欺瞒。旁人若问,自然不会承认。”

张京哲嘴角抽搐,想了一会儿,却道:“挺好。”

真的挺好。

这个毒妇,竟然没有杀人,而只是让人得了口疮,莫非是良心发现了?

“呵呵。”白月光笑道:“我去给夫君热鸡汤。”言毕,进了厨房。

张京哲看到了西间里亮着灯。

沈辞应该在屋里吧。

脑海中,浮现出了沈辞的胴/体,和那双白色的眼眸。

抬头看看天。

月朗星稀,当真是良辰美景。

这样的夜晚,不仅仅适合入洞房。

沈府,兰苑。

白日里已经在兰苑寻找了一天的徐十三,再一次趁着夜色开始寻找兰苑内藏着的机关所在。黄县令说那东西只有在白天才能被发现,所以徐十三一般只会在白天寻找。不过,今天例外。因为今天白日里,他发现了兰苑隐藏的密室。只是入口竟有机关,需要小心破解。他怀疑白月光也在惦记那样东西,担心夜长梦多,所以打算在今夜破掉机关,好进入密室一探究竟。

机关是一个九宫格。

需要正确的排列,方能打开入口。

看着那九宫格,徐十三忽然想到了白月光之前说过的一句话。

“有些东西,不能轻易碰到。不然……会后悔。”

他记得清楚,当时白月光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长。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