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即将成为总统,所以作为公民的一员,我得问您这样一个问题……当前美国经济正在复苏,但许多人仍担心高通胀和就业市场的变化。您如何看待美国经济的现状?”

“这个嘛……虽然我们经历了一段艰难的时期,但随着政府采取的有力措施,比如基础设施投资、绿色能源计划以及中小企业支持,经济正在逐步向好。我们看到就业市场正在恢复,通胀也开始受到控制。我们仍然面临挑战,但通过继续实施负责任的财政政策和支持创新,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你在《华盛顿报》中谈到国际合作,您如何看待美国在气候变化领域的全球领导作用?”

“气候变化是当今世界面临的最大挑战之一,我们必须采取行动。现在美国已经重返《国际环保公约》,并且正在推动一系列绿色能源项目,比如大规模的风能、太阳能投资。我们不仅要减少碳排放,还要与其他国家合作,确保全球气候目标的实现。美国将在技术创新和资金支持方面继续引领,并为发展国家提供帮助,以应对气候变化带来的影响。我们即将展开在北冰洋的科研活动,”

“最后,华德议员,关于即将到来的选举结果,您对下一届政府的优先事项有何看法?”

“我想,无论是谁执政,重点应该始终是提升美国人民和全人类的生活质量。我的政府将继续专注于经济发展、社会公平和全球合作。我们要确保所有美国人都能分享经济增长的红利。”

……

……

我的车驶过长岛,车灯划破了浓重的夜色,照亮了前方的道路。四周的高楼大厦逐渐从眼前掠过,转瞬即逝,仿佛整个城市都在车速的速度压迫下变得模糊不清。纽约的霓虹灯光从街道两旁流淌而过,映照在下过雨的湿润街面上,拉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光影。我一脚踩住油门不放,车速直线上升。

收音机里正播放着华德近期在《美国之声》中的采访,华德那阴魂不散的声音就像不断在嘲讽我如今的挣扎与无能。

车子在繁忙的街道上左突右闪,灵巧地穿梭在稀疏的车流中。身旁的出租车、公交车、行人纷纷在我的视野中一闪而过,纽约这座不眠城市此刻仿佛也因我的速度而被迫让路。道路两旁的高楼林立,钢筋混凝土的城市丛林在高速的行驶中仿佛变成了灰色的模糊背景,城市的喧嚣逐渐远去,只有引擎的轰鸣声如心跳般在耳边回响。

我死死握住方向盘,手心因紧张而出汗,鲜血已经干涸在手背上,留下暗红色的痕迹。我知道时间不多了,双子塔的轮廓越来越大,变成正在急速向我靠近的阴影。车速再次飙升,风从破碎的车窗外呼啸而入,带着纽约夜晚独有的湿冷气息,刺入骨髓。

曼哈顿天际线逐渐显现。远处的双子塔在黑暗中伫立,巨大的轮廓直插天际,仿佛两座沉默的巨人守望着城市。它们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清晰,每一英尺的逼近都让我心跳加速,好像那座建筑就是我的最终目的地,我命运的终点。

我最后在双子塔下停了下来。

我蹒跚着走下车,抬头看向这个建筑。

“你是谁……?”

驻守的安保人员看着我,手本能的去掏配枪。当他看到我的面容时,震惊中又带有一丝兴奋。

“嘿你不是那个电视上的……”

我没有理会他,一瘸一拐地冲向大楼里的电梯井。

就像威尔第的《麦克白》,或是柴科夫斯基的《欧根·奥涅金》……

我想。

麦克白谋杀了邓肯。

奥涅金开枪杀死了连斯基。

这是我和他的歌剧,以我们为剧本搭建的舞台。一本独属于我们的《完美主义》。

电梯在80层的时候卡住了,我用尽全力掰开电梯门。金属的声音刺耳无比,撕扯着我的神经。门终于在我的努力下缓缓开启,我强忍着疼痛,竭力爬了出去,四肢在狭窄的空间里挣扎,险些跌倒。

我费力地站稳,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腿脚发软,像灌了铅般沉重。我强迫自己迈出步伐,走廊里的灯光在我眼前闪烁,像是无数个黑暗的眼睛在注视着我。我终于找到了安全楼梯,推开门的瞬间,冷空气迎面扑来,带着一丝久违的清新。可我没有时间休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去,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回响,攀爬向塔的顶层。

这时,菲娜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无比疲惫,像是受了伤。

“还差一点……我不能陪同你上去了。”她说。

“我知道菲娜……”我说“我知道……”

虽然我与她与华德早已是一体,可这不是她的故事和舞台,如今整个算力协同层(注*详见花园世界观)已经被分形的恶疾污染,边缘环带的守门人也清楚这点。为了节省为数不多的全能后继操作,接下来的叙事方式里没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你的身体状况很差,你在失血晕厥前一定要抵达塔顶,别被他钻了空子……”

“我知道……”

“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千万要小心……”

“我知道……”

“……以及,很抱歉没人会因为今晚而记住你,他们眼中只有华德·麦塞伦。”

“我知道。没关系的。”我说“毕竟我注定会埋葬在人海滔滔之中。”

“还有……”

菲娜叫住了我。

“谢谢你……永别了。”

我点点头。

“永别。菲娜。”

菲娜的声音消失了。

当我爬上100层的时候,体力已经见底。

还差10层。

我想。

我的身体机能抵达极限,我感觉喉咙如火般灼烧,呼吸急促而混乱,胸口剧烈起伏,汗水不停地从额头滑落,刺入眼睛,模糊了视线。

来到105楼。

我想我真得歇一会儿了。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

我的左手突然掐住了我的脖子,力道之大,几乎让我晕厥。

我被自己的脚绊倒,从楼梯上摔了下去。一路滚到底部。

“既然你不希望接受渲染,就把主导权交给我。”华德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像吐着信子的恶蛇。

“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瑕疵。”我说“我们所有人都是。你是虚无的空洞,但我为我的灵魂而战……”

他在这里没有计算力可以消耗,守门人残存的算力覆写了他的全能操作。

现在只剩下我与他。

真正的我,与真正的他。

我们扭打在一起,画面看上去可笑至极。我的左手压住右手,左脚绊倒右脚。我爬上楼梯,又从上面重重摔下。

一次又一次。

我们极力争夺身体的控制权。

他只需要杀了我即可,哪怕我失血而亡,这具身体依然是他的。而我需要通过构筑起的叙事的手段,终结他的链接。

他一拳砸在我的头上,我踉跄着倒在墙边。

又是一拳,直接打掉我右侧的前磨牙。

我呸出一口血,用另一只手护住头部。

华德一拳接着一拳。发泄般的几乎把我打昏死过去。

我想,自己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我一咬牙,从楼梯上一跃而下,关节着地,狠狠地摔断了我的左手。华德失去了手部的支配权。他下意识的试图用计算力修补,却被我血肉里的另一种金色计算力覆写了。

华德的主体要维持丰饶的进程以及对同位体的粉碎,而归一者的自相似性网络压制着边缘群系的守门人。他的底牌耗尽,无法进行调用。

他晃动着折断扭曲的手,冲我叫道:

“你还没懂吗?啊?!这是必然的终结!你究竟是爱着你那一文不值生活?还是那卑微如蝼蚁的人格?我给过你机会,我用完美的美学渲染过你,我把你当成我的门徒,你应该比任何人明白这个道理的!你本应该加入我,我才是你唯一的救赎之路!”

“去你妈的,华德。”我说。

我鼓起勇气,跳下另一层楼梯,摔断了右腿的腿骨。疼痛让我发出一声凄惨的惨叫,而华德则对我愤怒的咆哮。

我没有理会他,转而用极其缓慢但坚定的步伐扶着扶手,向上爬去。

“看看你……你这可悲的一生不过是他人计划的衬托,一个牺牲品,而你现在又在满足谁的祈愿?”

骨折,内出血,枪伤,失血过多。

我快死了。

即便有华德影响的加持,我确实也快死了。

十分钟。

二十分钟。

华德出乎意料的没有说话。

他在等我死。

我身上的守门人算力也会随着我的死而消散。

然后他会占据我的身体。并用计算力的全能取得他想要的东西。

当我终于爬到双子塔的顶层时,我距离死亡也只有一步之遥。

天际漆黑深邃,星光稀疏,远不如城市的灯火璀璨。无数高楼大厦的灯光与霓虹闪烁,形成了一个熠熠生辉的银河,街道蜿蜒如同脉络,穿梭在这座不夜之城的每一个角落。汽车的灯光如同萤火虫般在地面上流动,仿佛这座城市的血液,在它的静谧中注入着活力。

远处的哈德逊河在城市的灯影中泛起微光,如同一条黑色的丝带,静静地流淌在城市的边缘,夜风卷起,带来阵阵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热汗和血迹,平息了我心中的混乱。

我站在这座摩天大楼的顶端,城市的喧嚣变得遥远而模糊。脚下的建筑、道路、街道都像是微缩模型,所有的声响被高空的风声所吞噬,唯有风在耳边呼啸,如同低沉的呓语。天空与大地交错,仿佛无限延展的虚无,而我站在这之间,像一颗孤独的尘埃。

爬上天台的边缘。我需要做的只是迈出一小步,屋顶边缘的界限就像被模糊了的生与死概念,回想过来,两者也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

华德的总统宣传海报从这里都能看见,一些城区,还有游行的聚集者举着牌子高呼华德的名字。

就是这样了。

麦克白举起了他的匕首。

奥涅金举起了他的手枪。

我迈开了脚步。

“你我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华德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回头,看见那团扭曲的分形。

“这是你想要的?!背弃宇宙唯一的客观美学?成一个不去面对客观世界的懦夫?你还没明白吗?人们用痛苦,谎言和荒谬填充生活,你想要灵魂的自由?这就是了!!我们用践踏虚无的狂舞作为回应,这是他们咎由自取,他们没得选!你没得选!!”

他最后的咆哮如雷贯耳。

而我知道。

华德错了,且错得离谱。

“我们永远都有得选。”我说。

【我存在于此,必万世长存。】

我从天台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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