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神仙对弈,却总要争出个结果来的。

天地为盘、众生为棋,说来老套,但天神的棋谱,岂能是凡人能够窥见揣测的?

于是,在关键一子的失利后,某一位天神将棋盘掀翻,企图重建规则,而祂的对手却将计就计,于那翻转而后的棋盘上,再次落子。

于是死去的棋子被盘活,阴阳的路数被翻转,可那棋局的胜负,仍在其中。

不可窥、不可见。

“果然,你们与这个所谓的‘娘娘’,也有不少的关系啊,”秦孤月道,一边摸了摸头顶,那是浅月刚刚从她头上拔出银针的位置,“你们,也是她派来的?”

“用‘派’,未免不太妥当,”浅月道,“我与她,都曾是棋子,如今只不过是合纵连横、相互为友罢了,再说,她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浅月一边说着,一边转向海面、抬起手,玉指微动,便勾起万千波澜壮阔。

秦孤月看着原本平静的海面上忽然起伏而动,便有万物而生。

“我去,鲸鱼原来这么大?”奈何秦孤月没文化,面对如此震撼的场景只能以一句口癖所回答,“这个世界是有东海妖族的没错吧?这么大只的鲸鱼要是成了精,不得把人族的城门给一下撞开?”

“中洲人族与东海妖族之间的战争,可没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那种你死我活的战场,可比游戏里要血腥百倍。”

浅月轻笑道,随后再动藕臂,便有风云雷电云集,与海面异动相称,共绘一图。

“先莫管那些俗事,我们接着来谈,关于大乾皇后的事情。”

浅月收回了自己的手段,道:

“蛰居深宫十余载,却无一人识其相。娘娘是位很有手段的人,多亏了她的帮助,我们才能顺利地施展了自己的计划,也是得益于她的手段,我们刚刚才能在关键之时救下你,并且为你做接下来该做的事。”

“哦,对了,那根银针,”秦孤月恍然大悟道:“是她那根银针在那时救了我?不过,她怎么知道我今日练功会出这种岔子,然后让你们今日来出手救人?”

“你看你,又在怀疑你的救命恩人了,将来若是还有人这么救了你,你是否也要这么先拷问一顿他?”浅月无奈道:“娘娘自有她的手段,这五洲天下,能人异士随处可见,卦修、术修、医修、巫修......她是堂堂大乾皇后,要何无有?”

秦孤月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浅月也极为有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识海心境中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甚相同,她们有着大把的时间在这里耐心思考。

“你说,我总是要被这样操纵着玩弄么?”

秦孤月看着极远处,那海面与天际连接的唯一一线,不觉思绪万千。

“在魔教时被教主操纵着一言一行,在外界要跟着你们的规矩做事,与那我根本不认识的什么天神作对......可这一切,到底关我什么事?”

“我们没得选啊,月月,”浅月叹了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身既于此,当不由己,我们没得选,一直都没得选。”

既然听闻浅月如此说道,秦孤月也不自觉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了,你先别想那些事情了,我们先来想办法,修复你那调皮捣蛋弄断的经脉吧。”

“别把我说得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秦孤月扯起嘴角,道:“修复经脉可不容易,你打算怎么做?”

“相由心生,心也由相造,”浅月道:“这里是你的识海心境,是你体内经脉的缘结之处,自然也要从这里开始,治疗你的身体。”

“哦,医生,说说看你的治疗方案吧,”秦孤月歪着头道:“治不好,我也不会医闹的哦。”

浅月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什么调侃秦孤月的话,只是取出了那根做工精巧的银针。

秦孤月一看,这分明与荷莲手中那根银针一模一样,看来确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啊,肯定是仙品。

忽然,她好像想到了什么画面,整个人瞬间向后一缩,卷起身子道:

“你该不会,打算用那东西来扎我吧?”

浅月笑而不语,只是攥紧了银针,缓缓走近了她。

“等等等等,你真要这么做?”秦孤月伸出手放在身前无意义地猛摆,“停停停停,让我做点准备先!”

“你还想做些什么准备?”浅月依旧挂着她那一副暗藏戏弄的笑容:“早痛早结束,我的好月月,乖乖把眼睛闭上哦。”

“啊啊啊,杰哥不要啊!”

挣扎是无用的,秦孤月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人生就像是强健体魄,既然反抗不了,倒不如好好享受”。

虽然这句话传递出来的价值观是错误的,但这好像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浅月说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话,但经过秦孤月那迟钝大脑的一顿翻译,最终得出的结果,貌似只是——

她被稀里糊涂地卷入了一场大人物之间的纷争,任人摆布地进行着接下来的任务,还要不清不楚地活着,期待着将来的每一天。

活着真没盼头啊,秦孤月,你怎么不去死呢?

死了也要把你们这些该死的坏人给全都拖下水啊!

咕噜咕噜。

“痛痛痛!停停停,停!”

只可惜浅月没听她的话,只是一手按着秦孤月,另一手将“仙品·娘娘的银针”刺入秦孤月的右手手腕,把后者疼得大呼。

秦孤月像一条小泥鳅一样要从浅月的手中挣脱,只可惜后者摁得太稳,只是任凭她白费力气,却没有一丝一毫地松手。

“嬷嬷,嬷嬷,别扎了,别扎了,我认错,我认错!”

“求饶的话,喊多少遍也没用啊。”

浅月不知用了如何手段,在那银针上轻轻一点,针尾巴后便焕发出一阵霞光,与那日荷莲用来测试秦孤月血统的光华别无二致。

纯洁,至美,却又显露出一抹黑色,犹如藏在白天鹅中的那朵黑莲。

“接下来才是开始疼的时候,若是想要一具更加强大的体魄,就给我再忍着些。”

浅月抚了抚秦孤月的额头,在后者看不见的地方,一抹黑色的莲花悄然含苞待放。

“果然,天族的血脉,正是需要一些契机才能开启,只可惜,我已经错过了那个机会。”

浅月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那长叹中凝结了不知道多少次努力的心酸,又有多少次失败后的无力。

“你是我们的希望啊,月月,”浅月悠悠道:“坚持下来,好么?陛下的肩膀上扛着五洲天下,娘娘的心中怀着偌大乾国,而我想要的不多,只是我与我身边的那几个人......将来的有一天,你也会长大的,到了那一天,你才能理解我们啊。”

说罢,她也不顾身前秦孤月的哀嚎,只是将那银针轻轻一压,于是乎如此狭长的银针,便一下子全部没入了秦孤月的身体之中。

沿着她破碎的四经五脉,周游往返、修修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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