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个精神失常的病人,时常发疯似的觉得整个世界的人都瞧不起他,故意和我吵架,然后大打出手。
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勉强找回一点属于男人的自尊。
可有时候,他会恢复先前那副温柔的模样,牵着我的手去逛街,将耳朵贴在我的小腹上倾听。
为了小宝,我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了他。
而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提醒他,旁敲侧击。
“别再投资你的项目了,好吗?”
“收手吧,现在回头还……”
“你一个女人懂什么?瞧见没,之前投进去的钱现在都回来了。”
说着,他打开手机,亮出那接近六位数的余额。
我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心里却始终有不祥的预感。
似是看出了我内心的忧虑,他冷哼地笑了一声,随即继续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肚子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我开始不能很好地照顾他,也不能很好地照顾自己。
他依旧没变,喜怒无常,整天只顾着把自己捆在电脑前。
我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开始怀疑把宝宝生下来对他到底是否公平。
哦对了,说到这里,小宝到底是小王子还是小公主呢?
我不知道,但无论如何,我都会爱ta,像爱ta父亲那样。
日子就这么在桥下一浪接一浪的潮水中度过,突然有一天,他肿着黯淡发黄的眼跑出房门,跪在我面前忏悔,诉说自己这些日子的罪孽。
说实话,这么多年来,我早已麻木。
我并不知晓他哪一次的忏悔是出自真心,我只是机械性地原谅他,一次又一次。
可这一次,还没等我原谅他,屋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我下意识去开门,没在意身后他颤抖的声音。
“别开门,别开门……”
门外,站着四五个凶神恶煞的大汉。
这些人和我之前所见过的那些懂得收敛的家伙不一样,他们是高利贷。
“既然你没钱,就让你老婆帮你还吧。”
为首的大汉说了这么一句话,我断然拒绝,转头却看见他的眼里闪烁着犹豫。
我的心彻底死了。
之后,我向同事借钱,独自一人到医院堕胎。
医生不同意为我做手术,可拗不过我一再坚持。
命运最终眷顾了我,可我更觉得它是想继续欣赏这出人间悲剧。
我最后捡回了一条命,又丢了一条。
好几个月后,当我再次回到出租屋时,见到的却是满地狼藉。
他的神情消瘦了许多,手上也多了好几个不知来由的针眼。为了还债,他不得不铤而走险,帮那些人做事。
说到最后,他还是注意到了我平坦的小腹。
“谁允许你去堕胎的?”
“你欠我一条命!”
“你和你那对有钱的爸妈一样都看不起我,你们全都看不起我,都见不得我好……”
他又在说那些可笑又荒唐的幼稚话语。
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向他提了离婚。
在那一瞬,他突然像被彻底抽干了灵魂,整个人萎靡得不像样子。
我突然觉得,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
可很快又把这不该有的念头掐灭。
次日,我们一同去民政局办了离婚手续。
走出民政局的时候,我并不像电视剧里的女主那般如释重负,反倒是迷茫与彷徨,甚至于,在这无措之中,有过那么一丝懊悔。
生活中最大的重担从我肩上减去,可我也失去了一切为之生活的目标。
因为他,我变得不像自己。
失去了他,我更加不像自己。
我依旧像先前那般忙碌,却总是在工作上出错。
我受够了经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索性辞了职。
记得辞职那天,经理一反常态地问我为什么。
他也许觉得向我这样的人很害怕失去这份工作吧。
我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只是吓唬说要去告他。
我竟然在这微不足道的恐吓中找到了一点快感。
真是可笑。
我原以为,离开他会是新的开始。
然而就在浑浑噩噩地度过几个月后,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不是我了。
我还爱他,还放心不下他。
每一个失眠的夜里,我总幻想着他还躺在身旁,抱着我,与我诉说那些肉麻的情话。
可能女人跟男人最大的不同就是,相比男人,女人更容易胡思乱想吧。
我开始忍不住打听他的一切,像是得了失心疯。
我知道他新的住址,知道他又新交了个瘦骨嶙峋的女朋友。
知道他从不在白天出门,知道他由于急性肝衰竭而住院。
很少人会真正地去爱别人,人们只是想借着给出一点爱而获得爱,那是一种垂钓。
而我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