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

拥有绝世容颜又心高气傲的黑灵,竟然会看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堂倌儿?

只能也只可能存在的原因,就是:这个堂倌儿深藏不露!

扮猪吃老虎吗?

这种桥段儿,很多故事里都有,早就烂大街了!

“反派只是把主角儿当作一个平平无奇的小角色,并且因为被抢了心爱的女子而试图欺负他……最后,被主角儿反杀,成为了主角儿用来装逼的垫脚石。”这样的情节,但凡是喜欢看书的人,都会十分熟悉。

沈府,梅苑中,落座诸人,都是读书人。

腾公子打开折扇,扇了扇风,对众人说道:“那张京哲,莫非是在扮猪吃老虎?”

县令家的黄公子抱着胳膊,沉吟道:“他是猪还是老虎,我都没兴趣得罪。如果他是猪,我若是欺负他,显得我跋扈。如果他是老虎,我若是欺负他,显得我愚蠢。你们随便,我就看看戏。”家风甚是严谨的黄公子,打算做个人间清醒,不去蹚任何浑水。看一眼对面坐着的沈辞,黄公子打趣道:“我说,失阳症真的不会传染吧?”

沈辞给了黄公子一个嫌弃的眼神,恨声道:“害怕就滚蛋!”

黄公子有些意外,道:“怎么成了易女之后,嘴巴还脏了呢?以前多斯文一人啊。对了,沈辞,听说你早年间帮过张京哲是吧?莫不是早就看出来他不简单了?”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沈辞的眉头蹙了蹙,说道:“黑灵之恶,世人皆知。或许那张京哲就是个人渣,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到张京哲偷盗、耍流氓的恶行,沈辞便满是恶感。又想起上回他称呼沈贺“大舅哥”的事情,沈辞更是厌恶至极。当时她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大舅哥”是“睡你妹”的意思。

“也有可能。”腾公子附和了一句,又笑道:“不过,我觉得黄贤弟所言极是。与我等无关的事情,看看戏就好,随便他与那黑灵如何折腾去。只是,沈兄不甘心呐。”

沈辞闻言,抬手托着额头,苦笑摇头。她太了解大哥的性子了。若是不弄清楚张京哲到底哪里比他强了,他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其实,沈辞自己也是有些好奇的。刚才的话,只是气话,仔细想想,并无道理。毕竟,这世间最不缺的就是人渣。硬说白月光是因为张京哲是个人渣而爱上了他,实在是说不过去。或许大哥的论断是没错的,张京哲应该不是个寻常角色,他应该是有过人之处的。

“诸位觉得,那黑灵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平平无奇的堂倌儿,便要在云城定居了吗?”徐公子忽然发问:“如此真性情的黑灵,徐某倒是闻所未闻。”

沈辞等人面面相觑,略一沉吟,沈辞说道:“徐兄言下之意,是认为那个叫白月光的黑灵另有所图?”

腾公子道:“沈辞,你与那白月光接触最多,你觉得……如何?”

沈辞认真想了想,给了白月光一句评价:“视人命如草芥。”说罢,又补充道:“其实我与她亦无过多交谈,只是聊到病情的事情,才会多说几句。嗯,感觉其人……城府极深,心思……很复杂。”

“黑灵都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徐公子说道:“史料记载,武朝末年,曾经有一个黑灵,一边与人谈笑风生,一边把一个寨子里的老老少少尽数杀了。”历史上,确实有过这般记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文兴武废之初,文太祖曾经下过“屠灵”的皇命,欲尽诛黑灵。只是,后来文太祖又收回了这道皇命。再后来,黑灵只要不触犯国法,朝廷就不会过问。

腾公子唏嘘道:“所以啊,幸亏那白月光看不上沈兄。不然呀,恐非沈家之福。”

沈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说道:“腾兄所言极是。”

黄公子说道:“可眼下沈兄不肯罢休,非要探究一下那张京哲的底子,怕是会横生枝节啊。唉,正面对决的话,我黄家自然也不至于害怕了一个黑灵。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众人议论纷纷,显然都不认同沈贺的做法。

不过,众人却或多或少的都有些认同沈贺的猜测:张京哲应有过人之处。

只是那“过人之处”到底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沈贺带着张京哲来到梅苑的时候,包括沈辞在内,看向张京哲的时候,眼神里都带着一分探究的意味。

作为东道主,沈贺自然要一一介绍。

张京哲有些失望。

他原本对“惊为天人”的沈辞抱了很大的希望——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男装女子。真是见面不如闻名。什么惊为天人呀,看起来也……是还不错,但也不至于“惊为天人”那般夸张吧。

也不知道白月光是咋想的,怎么就非要收了沈辞不可呢?记得白月光说过,她以前从未碰过女子。估计就是憋太狠,脑子憋出来毛病了……对了,白月光之前说要给沈辞下药来着,不知道干没干呢。

张京哲心中腹诽着,不由的多看了沈辞两眼。

沈辞自易性之后,常被人如此反复“端详”,早已习惯,故而也并不以为意。她甚至觉得张京哲若是不多看自己两眼,反而不正常。

张京哲又跟余下三人见礼。他发现,那黄、腾二人十分热情。而那徐公子却是神情冷漠,甚至不屑于拱手还礼。张京哲相信,肯定是白月光招惹了徐公子,害得自己被人“不屑”。

待纷纷落座,沈贺道:“张贤弟,打算何日跟白姑娘正式成亲啊?”

“这个……再说吧。”提及这事儿,张京哲就有些苦闷。白月光从沈贺那里坑来的说要“风光大办”的成亲的五百两银子,没扑腾出来几个水花就没了。还有自己藏在陶罐儿里的银子,更是不知道被白月光花哪去了。照着这般败家的本事,只怕自己每个月从听风楼中领的那点儿月钱,根本不够看!还“风光大办”?拿什么办啊,省省吧。

“怎么?有什么变故不成?”沈贺问。

张京哲看向沈贺,干笑道:“若有变故,定然第一时间通知沈公子。”

此时,有府中下人奉上茶水。

从来都是服侍旁人的张京哲享受着下人的服侍,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感觉跟这帮贵公子坐在一起,自己的气质突然就变得不同了。只是身上的衣服是泛白的粗布,有些掉了档次。

“哈哈,张贤弟这话说的……”沈贺有些尴尬,忙岔开话题,道:“贤弟尝尝,这是南国春茶,味道极佳。”

张京哲尝了一口,感觉很是一般,淡的看不出几分颜色,口感也不明显,喝着还不如茶摊儿上的酽茶呢。不过,他还是礼貌性的回了一句:“好茶。”

在座诸人非富即贵,背景深厚,将来肯定要跟很多有权有势的人打交道,所以俱是打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他们敏锐的发现了张京哲眼神里的那一抹嫌弃。他们哪里知道张京哲就是老山猪吃不了细糠,故而嫌弃,却还当他身份不一般,喝过更好的茶呢。

这可就不正常了。

南国春茶,乃是贡品。

寻常人家莫说尝过,便是见都不可能见过。

他张京哲一个小小的堂倌儿,如何能尝过更好的茶?

腾公子与沈辞对视了一眼,笑吟吟对张京哲说道:“张贤弟祖籍就是云城人吗?”

“那倒不是。”张京哲如实回道:“我家祖籍在京城。”

“哦?”黄公子接话笑道:“京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比咱们云城可强太多了。却不知缘何迁来了云城?”

张京哲有些讪讪。旁人不知,老张家之所以远离京城,是因为张京哲的父亲是个赌徒,把家底儿输光了,又欠了一屁股债。为了躲债,这才连夜跑路,远离了京城。不过,这话是不能对外人说的。万一倒霉,被债主知道了,再找寻过来,岂不是麻烦?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自己老爹是个赌徒这种事,如何能到处宣扬?毕竟,赌徒,特别是败光了家业的赌徒,最是遭人不齿。张京哲敷衍一笑,回道:“京城人太多了,云城清净。”

腾公子闻言笑道:“确实。京城太闹腾了。前些时候,因着沈辞之事,我去了一趟京城。唉,不过几日工夫,便见了许多纷争。啧啧,相比之下,云城可是清净太多了。”说罢,又看向张京哲,意味深长的说道:“尝有闻京城一些权贵,若是退隐,必远离京城,去那小城小地隐居,只为图个清净。”

黄公子等人自然听出了腾公子的言下之意,纷纷看向张京哲,欲观察他有何反应。

张京哲可没想那么多,只当是这些贵公子喜欢聊这种话题。做堂倌儿三年,这种“看腻了凡尘俗事,欲归隐田园”的年轻人,他见得多了。想来腾公子也是这种人,所以才把话题扯到了什么“退隐”之上吧。他对这种话题没兴趣,可等了一会儿,发现无人接话。没办法,自己身份地位最是卑贱,这种时候,应该自己出马,把掉在地上的话给捡起来。堂头儿说了,“别小看雅间儿里做堂倌儿!适当的接话捧场,把贵客哄高兴了,一天的赏钱,就能赶得上一个月的月钱了。”张京哲最近就在练习接话茬。他想了想,说道:“京城就是个鱼龙混杂的是非之地,离远一些也好。”这句话,是他听一位畅谈“归隐”的食客说过的。

“张贤弟说的是。”腾公子赞了一句,心说若非经历过什么事儿,如何能有这般感慨。表示完了十分的认同后,又言道:“张贤弟去过京城吗?”

张京哲摇头,想到父亲欠下的巨额赌债,叹气道:“此生大概都不会去京城的。”万一被债主认出来,要自己“父债子还”,岂不是要哭死了。

想到那个坑爹坑子的父亲,张京哲就忍不住面色阴郁。

若非老爹嗜赌如命,单单靠着爷爷挣下的家业,自己现在即便不是富二代,好歹也得是京城里的公子哥儿才对,何至于在听风楼里看人脸色、仰人鼻息呢?

这都是命。

众人聊了一会儿,开始上酒菜。

沈家的大厨,跟听风楼的大厨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不仅水平不分高下,菜品也十分相似。张京哲很失望,随便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在听风楼里,每天都会有贵客剩下很多酒菜,头一年的时候,张京哲嘴馋,每天都会吃的肚子发胀。第二年,张京哲会挑挑拣拣的只吃贵的。第三年,张京哲便只吃自己喜欢的。三年堂倌儿干下来,银钱是没攒几个,口腹之欲却是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沈贺等人哪里会想到这个关节。如他们这般的贵公子,决然想不到会有人吃饭桌上的残渣剩饭,更不会相信一个粗鄙卑贱的堂倌儿早就吃惯了山珍海味。

当然了,也因为张京哲就是个粗人,品鉴不出美食之妙。

酒过三巡,张京哲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诸位贵人,如此厚待小可,却不知是何缘由?”他之前并不喜欢这样文绉绉的说话,只是眼下这般场合,面对一帮读书人,若是说话粗俗了,恐要被人笑话的。

这个问题,当然需要沈贺作答。

沈贺正在琢磨着一个寻常堂倌儿,如何能对美食无感?听到张京哲的问题,他先是哈哈一笑,才说道:“我一见到张贤弟,便生出一见如故之感,故而想攀个交情。”

这话明显是在扯淡。

张京哲在听风楼里忙活三年了,见沈贺的次数,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怎么就突然“一见如故”了?张京哲心中腹诽着,却也不点破。心中存疑,口中笑道:“不敢高攀。”

“张贤弟切勿说这般话。”沈贺端起酒杯,“贤弟,来,愚兄敬你。”

沈贺又喝多了。

张京哲酒量虽好,却是架不住车轮战,竟然也喝多了。仍然保持着清醒的沈辞和徐公子原本打算趁着张京哲醉酒,套一套他的话,看看他家到底是何等背景。谁知张京哲喝多了之后竟然直接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怎么叫也叫不醒。

张京哲夜不归宿,白月光左等右等不见人,心下有些急了,担心张京哲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她闭上眼,静坐了一会儿。只见她闭着眼睛的眼睫毛周围,一缕煞气缭绕、昇腾。片刻,她睁开眼,煞气陡然消散。

“呵……”白月光露出了一抹邪笑。“好机会!”

此时张京哲醉酒熟睡,留宿沈家。若是沈辞突然动兴,又刚巧寻觅到张京哲下榻之处——想要达到这般效果并不难,只需先给沈辞下了“欲煞”,然后再以“情煞”引到张京哲身边就可以了。

一念及此,白月光并不迟疑,直接换上衣衫,戴上面纱,动身而去。

月黑风高的夜晚。

最适合干点儿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沈府。

徐公子和张京哲恰恰相反,他喝过酒之后,精神会很亢奋——当然,不至于像白月光那样过分。他没有休息,而是飞身上了屋顶,仰面躺下,望着漆黑的夜空想事情。

想着想着,他忽然就愤怒了。

如果张京哲并非表面上那般平庸的话……

有没有可能那次在灌木丛处,他就是有意为之?

不,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不论张京哲的背景如何,他定然是不会武艺的,这一点,他不会看错。一个不会武艺、没有内功的普通人,绝不可能发现自己藏在灌木丛中。

想着想着,想到当时的画面,徐公子一阵反胃。

再加上酒喝了不少,竟是差点儿吐出来。

坐起身子稳了稳胃里的酒,徐公子正待再度躺下,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漆黑之处,有人影晃动。

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来的真是时候!

徐公子喝了酒,精神亢奋,再加上心中抑郁,正是需要找个人撒气的时候!

他并不出声,直接从腰间取出了一把软剑,然后悄然飞身扑了过去。

黑暗中,铿锵之声连连。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交手数招。

徐公子哼笑道:“好身手!”即便对方身手不俗,徐公子竟是不惧,反而有种“棋逢对手”的痛快和期待感觉。此时,徐公子也已然注意到,对方虽然遮住了脸面,但还是可以轻易看出是个女子,而且身材不错。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徐公子打趣一句,挥剑刺出,直取对方要害。

那女子身法十分灵活,避开了徐公子的剑,然后直接往后飞退,似是想走。徐公子却不肯罢休,直接追了上来。他似是醉了一般,剑招大开大阖,好似没有章法,却又处处致命。整个人随剑而行,飘若游龙。剑招不快,但却精奇。不过十数招之后,竟是逼迫的那女子只有了招架之力。

忽然,那女子开口说话,声音有些粗哑,显然是刻意为之。“徐九可还活着?”

徐公子闻言,剑招陡然顿了一下。

只是这瞬间的破绽,女子连出七剑,逼迫的徐公子接连后退。

随后,女子飘然退走。

徐公子拼命去追,却没能追得上。

女子消失了。

徐公子杵立在黑暗中,紧攥着手中的剑。

徐九已然死了!

死于一个黑灵之手!

徐公子是徐九的弟弟,名唤徐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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