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柯莱儿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中午。她依旧带着那个能够遮盖她大半外貌的兜帽，只能够勉强看到少女曲线优美的下巴和点点樱唇。

她先将自己的斗篷摘下，对着雪娅说道：“我已经通报各个教会了，顺便帮你把你的赏金也拿过来了。”

她随手将斗篷里的一个小袋子扔给雪娅，雪娅顺势接过，简单地点了一下上面的数量。

3个银币……

深入调查了邪教旧址也就这点奖励吗？这还是教会额外发放了奖励的情况下，否则按照之前的委托来看，她顶多只能拿到一个银币。

她蓦然想起今天早上看到的那个悬赏，看到那个仅仅是提供线索就能够获得10银币的悬赏，心中思绪不断翻腾。

不同层次的人差距就那么多吗……

自己险些死去的奖励居然还不到那个找人委托的三分之一，真是可笑。

雪娅此前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委托和悬赏，但离目标那么近还是第一次。

她把自己的想法藏了起来，装作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地确定那三枚银币是否是真的，等到自己的思绪变得平缓了之后，她才将那三枚银币收到了自己的腰间，装作认真地道：“嗯，没错。”

柯莱儿在这个过程中一言不发，甚至下意识地运用了「影」的力量，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师父居然会露出这样的一面。这在她看来十分陌生。

是因为自己重生的原因，导致师父的性格发生了变化？还是说……其实师父一直都是这样，只是因为自己在她身边，所以她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师父？

她突地发现，自己在这一世比起徒弟更像是师父的角色。她和上一世的雪娅一样，给她突破材料，教她一些元素的应用技巧，带她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只不过这一世的她作为师父并不合格，最起码她在此前的时候就应该安慰雪娅，而不是说出让她离开这里的话。

这太冰冷，就好像说雪娅是个累赘一样，说不定会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可对于柯莱儿来说，这样的影响是好事。

最起码雪娅不会再和自己发生纠缠，自己只要保护好了她之后就可以消失在她面前了。

现在的她还只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一个赞助者，还没有和雪娅构成很深的联系，随时都可以离开。

否则的话，柯莱儿可能会想办法让现在她看到的这个身份消失。

只是希望不会有这样一步吧。

她对着雪娅点点头，状似对雪娅并无所谓，语气冷淡地道：“我们出去。”

“出去？”雪娅为之一愣。

“去调查，教会已经找到了那个孩子的父母，可以问一些相关信息。「血衣教团」只会选择特定的人转换为「贪食者」，只要调查那个孩子最近的情况，应该就能够发现一些关于「血衣教团」的线索。”

“「贪食者」？”雪娅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一个关键词。

“那个小女孩变成的怪物。「血衣教团」称呼它们为「贪食者」。「贪食者」是更高一级的祭品，负责将次一级的祭品吃掉，转化为「杯」元素储存在体内。”

有些反胃。

雪娅沉默着，随后抬起头，对着柯莱儿说道：“走吧。”

她没有想到柯莱儿会知道那么多的东西，或许对方就是专门的邪教徒猎人？又或者说，适合自己一样的复仇者？

雪娅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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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旅店里出来，柯莱儿带着雪娅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一路远离了闹市，来到了更加灰暗，更加沉闷的贫民区。

伊赫米宁在整个斯克艾特帝国之中都属于比较富饶的一个城镇，但就算如此，这个城镇依旧存在一个不小的贫民区，也就是东区。这里只有最基本的卫兵进行巡逻，整个地面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污垢，偶尔还会有一些醉汉又或者是流浪汉随处呕吐甚至大小便。

因为只有最基本的卫兵的缘故，这里十分混乱，是“老鼠们”的天堂，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基本上都是靠武力解决，而不是像其他地区一样，去寻求城卫兵的帮助。

有的时候就算死人了也就是靠着捡尸人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集中在一起一把火烧掉，又或者是直接丢掉河里一了百了——他们根本付不起下葬的费用，就算是前者也是要付一定费用的。

而失踪案件在整个东区更是不时发生的事情，要不就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被沉到河里了，要不就是死在了某个角落，在发臭之后才被卫兵发现，让捡尸人嫌弃地集中在一起，不情不愿地烧掉。

也是因为失踪案件过多，东区的卫兵们对类似的案件都是消极处理，只做最简单地应对。若不是东区的报告孩童失踪案过多，外加正好有领导进行巡逻的时候有人冲到了长官面前乞求处理，不然可能这一次教会的委托都不会出现。

如果要让雪娅来评价东区的卫兵系统，她只会大骂一句“米虫！”，若不是雪娅有过教养，她可能还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东区并不是没有投入资金。相反沃琳伯爵一直投入不少的资金用来改善东区，可最后换来的大多都是一些明面的功夫，比如临时聘请一些职业者来进行街道的大清洗，然后再让部分收了钱的人装作东区的居民，称赞那些贵族大人们。

伯爵并没有时间亲自去检查东区的情况，更多时候都是派遣不同的信使过去，而这些信使大多都是收了贿赂之后就在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旅店里安坐几天，好吃好喝地然后等待东区负责人写好相应的报告递给上面。

雪娅低沉着脸蛋，一路警惕着周围的人，确保不会有傻瓜敢冒犯这个6阶的非凡者，毕竟东区最不缺的就是傻瓜。

不过幸运的是，虽然有几个人真的敢去掀柯莱儿的兜帽，不过那都不是属于雪娅的“老鼠”，最后都是直接被雪娅阻止，并且丢到了一旁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哼。

柯莱儿和雪娅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就去到了目标地点，一个位于东区深处的房屋里。雪娅记得这个房屋的主人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卫兵，所以才勉强在东区有了自己的一套房，但后来因为一不小心惹到了东区的职业者们，直接就失踪了。

后来还因为这件事东区闹得沸沸扬扬，卫兵们对这里进行了一次大清洗，让东区安静了一段时间。

而后那个房屋因为男主人死了，剩下一个妻子和一个女儿，两人都靠着帮其他人洗衣服和做家务过活，勉强也能够维持生计。至于在她背后会不会有别的见不得光的工作，这就无从得知了。

柯莱儿来到了目的地，简单地敲了一下大门，很快就传来一阵疲惫的女声，“来了。”

打开门的是一个样貌还算不错的妇女，虽然看上去已经超过了30岁，但整体外貌在整个东区都算得上是良好。她的手上布满了刚泡过水之后的皱纹，脸上则是带着浅浅的黑眼圈，看到柯莱儿这个黑袍人之后只能是扯了扯自己的嘴角，凑出一个笑容，“你好，我应该是已经付过安保费了……”

在看到来人是名女子之后，她的面部表情微微放松了一点。

“我过来不是为了那些事情的，我过来是想和你问一下丽莎的事情的。”

“丽莎？！”

听到这个名字，妇女瞳孔骤缩，很想要抓住柯莱儿的手，但很快又想起来自己的手并不干净，只能是重新收了回来，不安地抓住，“请问两位小姐是找到和丽莎有关的线索了吗？！”

原来那个女孩叫丽莎吗……

雪娅在柯莱儿的背后，沉默地想着。

柯莱儿并不知道背后的雪娅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是对着妇女问道：“有线索了，不过有一些事情想要向你询问一下。”

“好的好的！”妇女连忙应道，但又想起来一直让柯莱儿两人站在门前并不好，于是便让开条路，让两人走进了房子，“两位大人里面请！”

从兜帽里隐约看出的一点外貌，妇女就能够知道对方不可能是东区的人，甚至不可能是平民，平民不会有像是柯莱儿那样完美无瑕的肌肤，这既是基因的原因，也是环境问题。

妇女的房子十分狭小，基本上一眼就能够看到尽头，最里面是两张并排在一起的床，并没有区分卧室和客厅。乱七八糟的生活用品摆满了客厅，最瞩目的就是在角落里那堆成小山的衣服，那是她的工作。

妇女用一旁还算干净的布料擦了一下手，又手忙脚乱地排干净一旁陈旧的家具，请柯莱儿和雪娅坐到了上面。

忙碌了好一会之后，三人才坐定。妇女挤出了一个笑脸，一脸赔笑地看着柯莱儿，“请问两位大人是找到丽莎了吗？”

“嗯。我需要你回答一些问题。”柯莱儿的话语依旧清冷。

“好的好的。您问，您问。”

“你女儿最近是不是被什么人给盯上了？”

“我不知道……”妇女有些为难，“丽莎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情，只是乖巧地听我说话。那天我因为工作让她跑去外面玩，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那你知道她最近有吃过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妇女听到柯莱儿的问题，稍微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会问这种问题，“有……大人是觉得丽莎因为吃错东西死在哪里了吗……”

说到这里，她整个人脸色变得煞白，那本就佝偻的腰肢变得更加弯曲，双手更是无力地跌落在身旁两侧，整个人仿佛衰老了好几岁。

“嗯……”柯莱儿只是缓缓点头。

雪娅听到这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但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柯莱儿没有说出来，她只是说出了部分真相，部分应该给一个母亲说出来的真相。

否则，难道要对这个妇女说：“你的女儿变成了怪物，吃掉了其他的孩子”吗？

“对于丽莎的事情，我很抱歉，教会已经安排了捡尸人负责火化，如果你能够讲述更多相关的事情，我们可以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而且还会给你一笔不小的报酬。”

“啊，嗯……”妇女只是无意识地点点头，样子更像是梦呓。

她艰难地重新抬起头，回忆着过去发生的事情，“我记得，记得……在失踪前一天丽莎说自己和其他朋友打了只兔子，然后把肉带了回来。当时我把那些肉全给了丽莎吃，我当时还在心里想着丽莎真的饿坏了，居然没有推辞，谁会想到……”

说着，妇女的喉咙里传来哽咽的声音。

柯莱儿只是闭了会眼睛，等到妇女的精神状态恢复了少许，她才重新问道：“你还记得丽莎说是在哪里打的兔子吗？”

在柯莱儿看来，那根本就不是兔子肉，很有可能就是蕴含「杯」的血肉，是那些邪教徒们特地送给丽莎的。

“在这里不远处的一个大树那里……”

……

之后柯莱儿又询问了一些关于丽莎的事情，不过大多回答都和「血衣教团」无关。

柯莱儿本打算安抚妇女，不过想起来自己在雪娅面前的人设，最后只是沉默地说道：“走吧。”

随后，她将一个装着3个银币的袋子丢到了床边。

她可以给更多，但如果真的这样做，那么当这些被发现之后，妇女第二天很有可能就会失踪了。

雪娅只是点点头，跟在了柯莱儿的背后。

她看着柯莱儿的背影，不由地抿了抿嘴。

柯莱儿是因为见多了这些事情，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么？或许……她在最开始的时候也和自己一样，曾经是一名复仇者，也曾经和自己一样经历过干呕到吐出胃酸？

她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冰冷，若非如此，她不会特地留给妇女缓冲的时间，也不会留给那些银币。

就算教会真的付了一部分款项，那也不会有3银币那么多的。

那个布袋雪娅是看着柯莱儿装进去的。

所以，这才是她说出要让自己离开的原因吗？

其实柯莱儿只是外冷心热？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能够明白为什么自己讨厌不起来她了。

雪娅看着这个比自己要小几岁的女孩，心中生起了和柯莱儿预料之中不同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