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能这么说!至少,至少是您救了我吧!”

薇尔莉丝大声说,她最看不得别人消沉了,听见这样的话,本能地就开始反驳。她费尽脑汁,想象自己从空间裂缝中落出来的样子:

“而且,是那么危险的地方,呼啸的风暴,涌动的雷霆,还有可怕的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

黑发少年深蓝色的眼睛落在她的面庞上,摇了摇头:“不,是你失足掉下悬崖,我只是凑巧碰上而已。”

失足……掉下悬崖?

她蓝色眼睛一眨,樱唇小口稍稍张大,脸上诧异。

“是、是这样?”

可是,她是一条龙,怎么会从悬崖上摔下来?

薇尔莉丝随着少年的话仔细回想,隐约记得,似乎,从空间裂缝中落下来后,她的确是安然无恙的落到森林里。

然而,由于始终找不到食物,狩猎后也不会做饭,连摘的果子也含有剧毒,自己足足一个周都没有吃上东西。

——最后,她实在挨不住饿,化成龙形,想要飞离这片森林。但本就恐高的她,饿得脑袋发晕,直接从天上摔了下去。

“呜!”

回想起这样的事情,薇尔莉丝恨不得找一条缝钻进去。她攥着裙摆,使劲埋着脑袋,脸上的羞耻火辣辣的烫,一直蔓延到洁白的尖耳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饿晕的龙,如此奇怪事情,和说一只巨龙竟然恐高同样搞笑吧!

面前的少年并没有出声。她偷偷抬起脑袋睹了一眼,那双压抑的深蓝眼瞳毫无起伏,似乎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晕倒,从天上摔下,这是太久没有进食的缘故。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只喂了一些水,但我准备了面包和肉食,你可以先去吃一点。”

黑发少年指向不远处的木屋,显得平淡地说。他没有再去看薇尔莉丝,而是重新拿起铁锹,继续开始掘土。

“那个、那个……”

薇尔莉丝又窘迫了起来,瓷白小脸上漾起羞耻的红晕,埋着脑袋,手指碰来碰去,支支吾吾。

“桌子上的食物,我都吃完了。”

安静的夜空中仅仅只有略微的风声。薇尔莉丝手指抓起了裙摆,脑袋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蚁呐:

“而且,肚子还是好饿。能不能,再给我一点……”

对方的动作停了下来。尽管看不见少年的表情,但单单只是如此仿若是诧异的表现,将她剔透玲珑的玻璃心击成了玻璃渣。

她涨红了脸,终于忍不住,双手捂住小脸,自暴自弃地大喊:

“我也不愿意呀!可是,我是一只龙娘,食量比你们人类大,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而且,女孩子多吃一点怎么了!”

——

皎洁的月光为青草铺成的地面镀上一层匀润的银辉,葱茏的树木与花草在夜色下沉睡,随着静谧的夜风摇曳出动听风琴般的曲调。

恬静而优雅,格外唯美的画面……如果她还在的话,一定会很喜欢吧?

黎恩早已经过了欣赏夜景的年纪,他默不作声,深蓝的眼瞳只是注视面前掘动的泥土,随着铁锹翻动,如沉寂的雨般堆叠。

不远处,冰发的龙娘少女并膝坐在松软的野草间,白皙小脸微微发红,龙尾巴轻轻摆动,正埋着脑袋,小口小口啮咬着手中烤鹿肉。

少女嘴边的食物,只是一只新猎的鹿。

只是,荒远的森林里,自然不会有太多的调味品,褪掉血除去内脏后,黎恩只是替她简单烘托,在燃烧的火焰上挤出几颗花果的汁液。

——应该并不好吃。

“呜、唔……好好吃,连芙萝都做不到呢,好厉害……”冰龙少女小口吞咬,低声喃语,冰色的眼睛弯弯如月,露出幸福之色。

黎恩手中的动作一顿,回想起过去的往事。曾经的妹妹也是这个样子,小时候,好多次都翘掉魔法课,只是缠着他要好吃的。

只是,那已经很久前的事情了,r如今不过只是记忆而已。

铁锹铲起一捧泥土,在月光下,像是沉重的水银。黎恩正沉下心,忽然,轻微的脚步声在月辉间奏起,犹如轻柔的奏乐,少女纤细的影子洒落在身上。

少女人偶般精致的小脸,丝缕般映落在银白的月辉下,显得动人而绚丽,落在黎恩眼中,不由分心了一瞬。

她迟疑了一会儿,纤细洁白的小手将牛皮纸裹着的烤鹿腿递到面前,细细软软的声音从娇嫩的唇瓣边发出:

“那个……你烤的肉,要吃一点吗?”

黎恩目光一动不动,沉默地挥动铁锹,没有心力去理会这只单纯天真的龙族公主。

少女没有气馁,洁白的小拳头捏起在胸前,继续问:

“你叫什么名字?”

“干了这么久,是不是很累了……你要歇一会儿吗?”

“……”黎恩依旧没有回答。

女孩雪白小脸渐渐涨红了起来,她气愤无比,地将手里的烤鹿腿全部吃掉,一点都没留。

黎恩忽然想起少女身上的既视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像是记忆中的妹妹,一样稚嫩纯真的语气,明明是出身高贵的公主,却单纯得可爱,天然得像是一只小动物……

可是,被一再冷落,就算,她有着再好的性格,也该生气了吧?

……也并不要紧。

黎恩迟钝地冒出这一个念头。

自己早已经被所有人抛弃,已经失去了一切,也并不再有反抗的力气。

如方才的话语,一个一事无成,被人厌倦的“无用之人”,再被眼前的她抛弃,那也是理所应当吧?

似乎像是被他的反应触怒,冰龙少女鼓起了雪腮,气呼呼地跑到面前。

银色的月光从她身侧洒下,冰蓝秀发间隐约传来霜鸢兰的淡淡清香。少女雪颜上的怨气倏尔像是冰雪般消逝,纤细娇躯微侧,冰色的眼睛望向棺木旁的墓碑:

“尤莉艾尔……好好听的名字。是不是,一位对你很重要的人?”

少女念出了他所刻下的名字,轻柔动听的声音,掺渗着关切之色。黎恩不由抬头看向她,剔透冰眸仿若一枚纯净的宝石,清晰倒映出自己的样子。

……尤莉艾尔。

“她是我的朋友。”

黎恩埋下面庞,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是我害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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