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梦见了过去的世界,也梦见了从龙蛋中破壳,重新睁开眼睛,看见又一片崭新又奇异的世界。
这一次,她没有成天在卧室里躺平,而是在父亲的教导下认真锻炼。她尝试化成巨龙飞翔,尝试吐息,练习一条条掌握的龙语魔法,巨龙的国度在她的治理下重获新生,人类诸国重新建交,同她尊敬且诚恳地展开外交。
她看见许多爱戴她、拥护她的朋友们,尽管看不清脸,心里感到无比的满足。
她被加冕为龙族的新王。女仆长西格莉德欣慰微笑,妹妹菲娅高兴地为她落泪,还有一只娇小可爱的银龙小女仆……
“芙萝!”
费力喘气,薇尔莉丝使劲睁开眼睛,纤细娇躯从木床上坐起。四周寂静,只有一烛灯火幽幽燃烧,她怅然若失地呆呆凝望。
美好的梦境如露水般渐渐褪去。
她回想起,妹妹背叛了她,让她作为联姻的礼物。
而在前去帝国的路途中,她鼓起勇气逃婚,却遭遇勇者一行,在最后,芙萝拼尽全力才把她塞进了空间裂缝中。
“呜呜,都怪我,是我害了芙萝。”
薇尔莉丝从来没有这么后悔和自责过。她使劲地抓着拳头,用力擦掉眼睛中的泪水。
“但那道空间裂缝,是怎么出现的……我还活着吗?”
冰蓝眼瞳上秀眉精致纤细,显得有些痛苦地颦皱。
记忆有些紊乱……还有些杂乱的画面,像是老旧的雪花电视般,断断续续地在脑海中闪过。
——幽暗的寂静之森中,黑色泥沼,古龙骸骨腐朽于时间,而断瓦残垣、已经风化废墟里,倾塌高塔、淹没在更加沉重的黑暗里。
这是什么!她可不记得有见过这样的场景!
难不成是在睡觉的时候,梦中所见的画面?
实在想不明白,薇尔莉丝决定不再多想。
“至少,我还活着嘛……”
指尖抚过细柔发丝,碰了碰头顶的犄角,顿时,一阵触电的酥麻感从角上流遍全身,娇靥一红,小嘴里不自觉发出一声嘤咛。
……角也是好好的,没有坏掉。
她赶快收回手指,犹豫了片刻,又碰碰了尾椎骨后的尾巴,冰晶般精致鳞片包裹的尾巴同样保持完好,轻轻伸出的尾巴随她的意愿摆动,并没有折断。
除了全身隐约有些散架般的疼痛外,她的四肢完好,没有受伤,连身上的丝绸白裙也变得完好,纤尘不染。
“没受伤是最好的。不过,这又是哪……”
一只手撑着木床爬起,薇尔莉丝稍稍提起裙摆,赤着脚落在地上。
床下并没有地板,湿软泥土传来几分凉意,还能隐约闻见林木的清香,她朝着四周盼望,忽然眼睛一下子被吸引。
眼前只是一张平白无奇的木桌,可是桌上摆着盘子,盛着烙饼、堆叠的白面包,两碗粘稠的肉汤,甚至还有一整只烤好的鹿腿。
看见食物、闻见香气,薇尔莉丝忽然发现自己好饿好饿。
……芙萝都让她好好吃饭呢。而且,对一只龙来说,不填饱肚子,怎么能帮芙萝报仇!
她仅仅矜持了片刻,不管是否安全,慌不折食,使劲朝着嘴巴里塞去。
“唔、好好吃!”
只不过几分钟,桌上的食物被薇尔莉丝风卷残云地吞入腹中。眼前的餐盘已经空空如也,她还意犹未尽地**手指。
薇尔莉丝是出身高贵的龙公主,无论在城堡还是帝国使团中,每天吃掉的蛋糕点心都经过精心的烹饪,绝非粗制滥造的餐饮。
可是,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只是,还没吃饱……”
纤细小手扶了扶平滑的小腹,薇尔莉丝露出几分失望。
勉强填了些肚子,她打起精神,重新打量周围的环境。
眼前只一间并不宽敞的木屋,仅仅有一张床,简朴无比,还能隐约嗅到树木的清香,仿佛是才刚刚搭建。
但木屋里并不杂乱,反而井井有条,给人一种简洁明练的感觉。
“沙、沙……”
木门外传来轻微的声响,薇尔莉丝一阵毛骨悚然。她咬了咬牙,纤细洁白的手掌,轻轻碰在门上,推门走出。
黑天绒般的夜色一览无余地映入她的眼中。
星空中的夜风微凉,吹起少女丝绸的白裙,薇尔莉丝情不自禁地扬头,目光拉远,寂静夜空,银月与星辰毫无保留地将光辉洒落,沉睡的土地上洒下一行长长的影子。
她走向前,影子的主人是一位人类,一身破旧不堪的黑衣,在沉寂夜色中显得篓缕而颓丧,格外单薄。
他仿佛没有察觉一位少女来到了身后,像是一具麻木的机器,沉默地掘起泥土,即使是薇尔莉丝也能察觉萦绕在身边压抑无比的氛围。
这是……
薇尔莉丝踮起脚尖看去,他的身边,摆着两米长的棺木,还有一张刻好字的墓碑。
“一位虔诚的牧师长眠于此。可爱的女士,最好的朋友,永远值得信赖的伙伴——尤莉艾尔。”
“尤莉艾尔……是一位女孩子的名字?”手指稍稍绞着发丝,她眨动眼睛,好奇地想。
后面还有一串字,像是少女的姓氏,不过被细密的划痕抹去,已经看不清了。
“你醒了。”
薇尔莉丝正看得入神,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畔,吓得她花容失色,一下子抬起脑袋。
“呀!”
棺木前的人类已经转过身,夜空的色彩同样倒落在他的身上,正看着她。
那是一位少年,黑色的杂乱头发,深蓝色的眼瞳,出乎薇尔莉丝意料的年轻。
只是,那张年轻的脸上尽是颓废,与声音中的疲倦如出一辙。
“您、你是……”
“你不需要在意。只有个一事无成,并不值得挂念的人。”
他说道,眼中的色彩毫无起伏,和传来的声音一样沉寂。
如果说,之前的“麻木机器”仅仅只是比喻,那么在薇尔莉丝眼中,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有一点生气,宛如失去灵魂的躯壳,行尸走肉地出现在面前。
她本能地感到一丝害怕,鼓足了勇气,洁白小手捏在胸前,大声地喊道:
“不、怎么能这么说!不管怎么说,至少,至少是您救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