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加旅店另一间房里,蕾奥拉躺在床上,沉默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罗斯林达刚刚和她说过的话。
她的疑问和莫妮娜不一样,她从心里认为高斯特泽玛不应该是“一盘散沙”。
她认为这次危机已经很好的证明了自由派的错误,高斯特泽玛人不需要这种所谓的自由,这只能带来灾难。
一切都应该按照她所设想的那样,整合派应当掌权,在高斯特泽玛再次建立中央管理,只要到时候保证民意还可以被倾听就好了。
然而罗斯林达的一个简单的反问,却噎的蕾奥拉半天给不出解决方案。
“如何确保我们最后不会变成另一个伏萨帝国呢?”
因为最初的伏萨帝国,就是蕾奥拉和整合派所畅想的社会,在上千年前,伏萨帝国由圣女尼禄蒂斯带领,教会倾听民意,帝国出面平衡调节,渐渐地,今日的伏萨帝国就诞生了。
听说那独断专行的皇帝愚弄大众很有一套,主要就凸显一个:好人做一万件好事只能被认为是理所应当,而做了上万件坏事的人做了一件好事就会被认为是明君在世。
“终有一天,我们都会老去,最后埋在土里,我们的继任者还会认同你的想法吗,没有如今这个体制的束缚,一个拥有掌控全局能力的独立组织究竟能坚持多久‘为民请愿’呢?”
蕾奥拉回答不出来,因为这样的反例在这世界上比比皆是,就像是野草一样,随便一指就都是反例。
“唉。”蕾奥拉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想:“就算是这样,高斯特泽玛能有今天这个下场,还不是因为自由派捣鼓的这个体制,如果没有所谓的自由选举,互助共治,亚罗伊这样的人哪来的机会?”
“人生,本就是一场两难的选择。”蕾奥拉的心里想着这句话,她现在非常可以体会这其中的意味。
“蕾奥拉......”
突然,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坐起身,看向门口。
那灰蓝色的头发让她想起了蕾席,不过肯定不会是蕾席,来的人是那个眼看着自己妹妹死掉的那个人,是那个真正送了蕾席最后一程的人——梅澜迪。
在她身后站着克伊朵,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蕾奥拉。
蕾奥拉神情落寞了下去,她多希望最后是自己陪在蕾席身边。
“蕾席想让我告诉你,她是为了高斯特泽玛而死的。我......对不起,是我,我没保护好蕾席......”梅澜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不住地颤抖。
蕾奥拉看到的样子,就大概猜到了之前为什么唯独她晕了这么久。
八九十她是因为罪恶感而被压的不敢来见自己了吧,蕾奥拉心里这样想着。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之前一直都装作晕着,对不起......要是我能阻止蕾席的话,阻止她用自己的生命把那恶魔传送到裂隙去的话......”
梅澜迪说不下去了,她闭上眼大声说道:“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我也没有怨言!”
蕾奥拉听了,似乎迟疑了一瞬间。
其实她从来没有怪过梅澜迪,她知道希露帕她们尽力了。
但是她察觉到了,梅澜迪因为自己有很重的心理负担。
她想到这里,站起身走了过去。
“你是不是觉得说一句以死谢罪我就会笑一笑,然后把我妹妹的事情忘掉——”
蕾奥拉说完一拳招呼在了梅澜迪的左脸上,直接把梅澜迪打倒在地。
高斯特泽玛人多多少少都练过,蕾奥拉这一拳的重量不是说着玩的。
克伊朵想阻拦,但是却忍了下来。
因为来之前,梅澜迪就叫她不要动手了。
梅澜迪倒在地上,感觉头晕目眩,但是似乎心里的负担减轻了一些。
如果蕾奥拉说:“没关系,我不在乎,那不是你的错。”反而会让梅澜迪更难过。
“我那么相信你们,我以为你们一定会把我妹妹带出来,结果就是这个下场。”蕾奥拉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我们姐妹俩只有彼此了,今后却要我一个人活下去。”
“呜......”梅澜迪什么都说不出来。
蕾奥拉一把抓起梅澜迪的领子,把她提起来,按在墙上。
梅澜迪低着眼睛,不敢看蕾奥拉,眼眶泛红。
“别想一死了之,蕾席她,把生命都托付给了你,用她的血凝练出来了你手指上的那枚戒指。她是为了高斯特泽玛而死的,现在她把这责任交给了你。”
蕾奥拉放开梅澜迪,看着她的脸:“这一拳,我和你之间的怨仇已经两清。但是蕾席给你的使命,你也必须达成,这样蕾席也会原谅你的。”
梅澜迪抬起头,终于有了勇气看着蕾奥拉。
蕾奥拉直视她的双眼,如同劳克教她的那样,认真地问道:“你能完成蕾席给你的最后使命吗?”
梅澜迪擦掉了眼泪,回答道:“一定会的,我不会放过那些恶魔的。”
“很好。”蕾奥拉拍着梅澜迪的肩膀:“听到你这么说,蕾席她......也会开心的吧。”
蕾奥拉转过身,准备坐回到床上:“好了,就这样吧,今后我们还要并肩作战呢。”
一切都冷静合理的解决了,蕾奥拉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对了,蕾席还有一句话要我告诉你......她说你做的巧克力很好吃,她很抱歉,到最后还是这么不坦诚。”
蕾奥拉浑身一震,她的理性筑起的高墙,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破了洞,接着,她感到墙后的波涛从洞口流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洞,越来越多的洪水。
“我,我知道了。”蕾奥拉咬了咬牙:“谢谢你告诉我,回去休息吧,今天还要赶路呢。”
“嗯......”梅澜迪还想说什么,克伊朵按住了她的肩膀,摇了摇头。
梅澜迪就这样被克伊朵带走了。
蕾奥拉坐在床上,等了五分钟。
然后双手掩面。
发丝垂下,泪水透过指缝。
“混蛋......到最后了,还说这种话做什么......”
她自言自语着,感觉自己身上的蓝色随着泪水褪去,现在的她如此的脆弱,脆弱的就像一张一吹就飞走的白纸。
而前进的步伐仍然不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