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瑜是漠不关心地弄着西装外套的袖扣,漫不经心地垂下偏近墨色的睫羽,她的睫毛很长,垂眼时更明显。
简愉透着别人模仿不来的慵懒随意,身上衣服是量身定做的,穿在身上不松不垮,也没有褶皱,突出沉稳以及那份不能忽视的矜贵。
总部的领导每次来公司巡查,就要来这座度假山庄,她是被顺带着过来,虽然她每次都拒绝了那些额外的特殊服务。
山珍海味是吃腻了,稀有的菜肴上两次桌就没了新鲜感,可这里的菜肴从来不会重复上桌,总会给你端来一盘值得拍照留念的物件。
除了吃,那就是玩了,但她们是傍晚来的,吃完了东西天色已晚,你不可能让这群养尊处优,大腹便便的人趁现在不错出去夜跑,又或者找条宽敞的道路骑车,就凭她们几点走的路程都要嫌弃的心态,和那稍微不顺心就要谩骂的精神,是不能够让她们有一点的不顺。
总部的大人物没什么脑子,但她们的血脉得天独厚。讲话是讲不出什么好话来,想要讲下大道理却又讲不出,该怎么说呢?真是口齿不清,也更像是后天学习中文。
迎合她们,只需要用最基本的也可以说百试百灵的东西,就是现在,找些相貌好,身材好的男人去给她玩乐,打着唱歌的名号。
简愉只是履行应有的义务,她的陪同不包括碰这些东西,她从来都是拒绝的,倒不是高尚,而是没有一个令她满意的,那些男人的照片被贴在厚厚的册子上,像是给了本菜单,旁边的侍者是恭敬地等待她的开口,礼貌得体,倒不像是一个非凡场所,更像是一个筹备已久,宴请名人的慈善拍卖会,是潜意识地说,你的钱,你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是值得的,可以贴上美德的标签……
真奇怪,诱惑人花钱吗?她不喜欢这套,对于她的拒绝,侍者会抱歉地退下,山庄的负责人会在她退下后的一分钟内赶来,是有一股罪犯自首的姿态与大义来与自己赔罪。
简愉有意无意远离了上司们玩闹的地方,她们唱歌她就会拿出耳机戴上,这么大的包房应该可以搭上屏风,这样可以自然地划分出几个清净地。
那些男性年龄不大,是她那几个上司刻意挑选的,谁又不喜欢年轻的呢?特别是处在……想到这儿,简愉想到了温念禾,他刚好可以匹配上她所想的,少年最得人喜欢的就是那股柔和的气质,容易接触,容易相处,更容易欺负,那双漂亮的眼睛是永远忘不掉的记忆。
他的乖怯总来不是优点,简瑜想,如果以那个女人的性格和手段,她这个弟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健康的成长,未来的道路也不会有可期待的。
按照现如今的社会,他可能会堕落吧?努力向上还不如破罐子破摔来得顺利,他可能也会去做讨好女人的营生,他会极其顺利地,这样想倒是诅咒了。
可这是事实,一种让人不悦的事实,如果,是说如果,他愿意的话,多的是人想和他一块。
那些年纪只比自己弟弟大不了几岁的男孩们极力摆出讨好的姿态,简瑜看着,看着他们像条狗一样匍匐在地面,他们没有羞耻心与尊严,他们脸上只留余兴奋激动的神色,肌肉偾张,血液滚烫……
威士忌腥烈的酒气浓烈地围绕着他,几乎要浸入他皮肤里去。
是把头埋着更低,去亲吻鞋面,鞋面上有不知何时沾染的灰尘,也有几滴水液,可能是酒也可能是果汁,光线太暗,她实在是分不清。
她们过于地西化,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脱下衣服,脱下裤子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害羞害臊这类词汇,已经从她们熟读的字典里挑了出来,典型的美式另类派对的作风。
简瑜真如同一个外人,是不小心闯入这个场景,又麻木地看着这一幕。
真不需要吗?是突然,她又被问了一句,她摇头,然后感谢了领导的阔绰和大方。
然后打着去洗手间的幌子远离这是非之地。
包房外留守着几位侍从,说是服务人员不如说是保镖,见简瑜出来便是围拢上去嘘寒问暖,太礼貌了,服务真周到了,如果可以打分,她真的会打满分。
如果……有像弟弟那样的,她可能会去试一试,突然间她一个这样的念头,一个像弟弟的男孩,年龄一样、气质一样、样貌也要一样,同时讲话的腔调也需要模仿到位……太奇怪了……简瑜脑中有根弦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念想处在断裂边缘,她感受着手心中滚烫的温度,愣怔良久才察觉自己失了规律的心跳。简瑜只觉得自己一直在伪装一个正常的人,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被他打破,洗手间里没人,也没人看到她情绪不稳定的样子。
她感觉自己有着未曾察觉的劣性,此刻才是被发现,脑子想的内容简直不堪入目,难以启齿,简瑜心跳过速,胃里止不住地反酸,嘴里有淡淡的苦意。
她拧开水龙头,弯下腰伸出手往脸上扑了冷水,想以这样的方式冷静,不去想那些不道德的东西,精致的西装袖口被水打湿,水声依旧是浪费的行为,但没谁会去批判,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的眼睛和他相差无几,鼻子嘴唇都是,但自己从来没有他那种娇弱姿态。
有些时候没来由地讨厌似乎找到了原因,简瑜不喜欢少年那堪比卖弄的轻声细语,说他又怕他难过,他内心敏感得不可思议,可以说是脆弱到一碰就碎,最是需要被温柔地对待,精心呵护之类的词可以一股脑地往他身上丢。
他天生是该成为富贵人家的孩子才对,可惜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