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月上中天,昭齐皇宫,灯火通明。

“陛下,您听说了么?魏家的那个魏子期从北燕回来了,近几日在城里四处奔走,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一位老太监一边在替皇帝研着墨,一边滔滔不绝地说道:“要我看啊,自从那个魏策一走了之后,魏家贼心不死,这是又立了个标杆,想要隆纳贤良呢!”

“什么贤良不贤良的,明知道魏家心里有鬼,还往那边跑的,不是奸佞小人,又是何人?”

中洲昭齐的皇帝陛下将自己的狼毫笔重重地摔在了案台上,将那写好的公文又染作一团乌黑。

“反了,反了!这些该死的家伙,眼里好有朕这个皇帝么?心中还有这个偌大的昭齐么?”

“哎呦呦,陛下,您可先别生气,别生气,龙体要紧呵,”老太监连忙劝解着皇帝,又俯在他耳边,悄声道:

“就算那些人不肯给我们办事,别让他们去魏家也是好的,这国都里,除了魏家,不还有什么李家、赵家么?好好经营这些事,让他们狗咬狗,可不好么?”

“好好好,你跟了朕这么久,果然还是能拿出些办法来的。”

皇帝陛下很满意,连忙点头,又拾起自己的笔,在那一张被墨水打湿的公文上又添了寥寥几笔,便甩给了老太监,道:

“拿去,让府库拨款,好好操办这件事,若是有效,还有赏给你的!”

“哎呦呦,谢主隆恩,谢主隆恩!”那老太监双手接过那张公文,连忙在地上对着皇帝陛下磕头。

“对了,明天不是就到了祭天的日子了么?”皇帝想了想,又问道:“那荆家的小子,是不是就要在明天继承北燕王之位了?”

“是也,”老太监从地上爬起,小心翼翼地将那纸公文收入袖中,恭恭敬敬道:“正是明日的祭天典礼上,那小子要亲自出席……不若,我们给他留点招数?”

“正好,正好,”皇帝陛下满意道:“不若将此事交由我的皇子们,也该让他们历练历练了,我到要看看,究竟是这北燕来的毛头小子厉害,还在朕的皇子有本事!”

又是一个平淡的夜,这安阳里的人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只是有苦有辣,更有些开不得口的心酸。

天灾人祸,为这世间带来了多少痛苦?

只有人们自己知道。

“子雪,你还不睡么?”荆玟起夜,正巧碰上坐在门外台阶上,看着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魏子期,就脱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在想些什么?”

“没,我只是有些睡不着,”魏子期没有拒绝荆玟的好意,裹紧了身上的衣服,这盛夏时节,夜晚时倒也还是会有些冷的,“我在想,我们每天救济那么多人,可第二天还是会有越来越的的灾民前来讨食,究竟该如何做,才能彻底改变这一现状呢?”

“子雪,你那日说,治标不如治本,”荆玟在她的身边坐下,肩挨着肩,倒是有些亲密无间的模样,“我想这是对的。”

“对当然是对的,只是要看到底该怎么做,”魏子期用膝盖撑着手,又用手托着下巴,道:“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把皇宫里那条半死不活的老龙给除了,事情就能得到解决了?”

被道破了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荆玟倒没有生气,只是很和气地问道:“莫不是么?”

“当然不是……”魏子期在心中细细编织了一套语言,正想脱出口对着荆玟侃侃而谈,却又不知受限与何,最终还是转口道:

“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呢?你不懂马不懂列更不懂毛,我说这朝代轮回更迭,你又更听不懂了。不过这也没关系,对牛弹琴、对牛弹琴,最可笑的不是牛,反而是那个弹琴者。”

“子雪总是那么聪明,”荆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真是令我望尘莫及。”

“这倒没关系,大不了以后你负责打架,我负责思考,”魏子期乐呵道:“咱们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那便好,那便好,”荆玟笑着道,“不过,明天我便要入皇城去封位了,子雪你就不用跟去了吧?”

“为什么不去?”魏子期疑惑道:“这还不能带家属?”

“不是家不家属的问题,是我总担心,明天的事情不会那么简单,”荆玟叹了口气,道:“那些恩恩怨怨、名名利利的事情,哪有这么容易看得清?”

“你是觉得,他们会暗算你?”魏子期皱眉道:“这我不应该更要去了?”

荆玟只是摇了摇头,道:“子雪,不必如此担心我,我想,若是连他们那些鬼蜮伎俩都应付不得,将来该如何称王称霸?”

“你少说些躁舌的话,我是去也不去,还轮得着你管?”魏子期对着他一瞪眼,叉腰站起,道:“你就看着,明天好好找找,看我会出现在哪!”

“子雪……”荆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总是这般拿你没什么办法。”

听闻此话,魏子期嘴里挤出了两声“哼哼”,便重新坐会了台阶上,与荆玟肩依着肩,相靠而无言,同赏着天上的星星罢了。

他心里总是牵挂着她,怕她摔了、冷了、化了,所以他为了她留了一处地方,希望能收了她那一份躁动的心,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好去处,使她不会总是困于危难之中。

她心里也给他留了位置,她常常记挂着他这个人,担心他哪里伤着、哪里病了,她曾经的那份男儿心已经融化为了女儿水,只是习惯不曾改变,若是担忧一个人,也从来不会把他放在嘴边。

但心儿总是相近的,爱不知何起,只是不曾留意,他是个骨子硬、心肠软的人,谁能绕过他那些尖尖的刺,就能走近他的人;而她正好与之相反,绕绕弯弯的多,却是比多少男儿都有了骨气。

只是她挂念着谁,自己都未曾知晓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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