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魏子期心情还算好,一方面是那老东西没问什么为难她的事情,例如为什么要不顾危险地跑去北域,参加征魔战役,又为什么愿意花家族的钱去资助北燕王府。
另一方面,魏世成惊讶于魏子期在修为上的进步神速,掏出了几本压箱底的医书,答应暂借给了魏子期。
“《岐黄秘术七十六讲》、《上玄下经辩论》……”
这些可都是她没看过的,尽数是疑难杂症和奇门偏方,那老东西真能藏,直到现在才肯给她过目,看完了还要收回去。
与魏子期哼着歌蹦蹦跳跳的模样不同,荆玟的脸色就要略显得沉重了,虽然征魔战役暂时是告一段落了,但扛在荆玟担子上的重任还是没有减轻。
魏家答应了荆玟,决定给他提供不少军需和大量军费,并且不需要荆玟提供任何代价,利息也不高,属于正常范畴。
但众所周知,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荆玟知道魏家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但他拒绝不了,因为他真的很需要这些能解他燃眉之急的东西。
据说,这一计划是魏子期先前写信给魏家提出的,以她的面子,魏家不会有人拒绝,刚好做个顺水推舟的人情交易。
用魏子期的话来说,就是“魏世成之心,路人皆知”。
“你怎么看起来愁眉苦脸的?”魏子期注意到了荆玟沉重的脸色,把手掌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有什么不高兴的,不是拿到钱了吗?”
荆玟从那些算计的把戏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抓住了魏子期在他眼前晃悠的白嫩柔荑,待感受到了那份柔软与温暖后,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
“子雪,虽然话是那么说,但接下来的麻烦事可不少。”
荆玟将那些计划中的事情娓娓道来,听得魏子期恨不得一个头两个大:
“我得先写信给破北叔,让他组织北燕军的重建工作,还得把以前那些荒废的机构都重设起来,还有……”
“停停停停停,你先别说了,”魏子期连忙制止了荆玟的发挥,“那你今天有空吗?有空就陪我上街走一走,反正我也是好几年没来看过安阳了。”
见魏子期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同他聊聊,荆玟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但他很快又重整旗鼓起来——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各居其位、各司其职,才能将办事的效率提升到最大。
这话是魏子期说的,她总是那么有道理,荆玟一向佩服有学识的人,所以他也同样敬佩她。
或是说,爱慕她。
“既然子雪想去,那我自然是答应的,”荆玟道:“况且,昨日来得匆忙,又都是依着魏家的路来走,如今我也想看看,这昭齐的国都,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说到这个,魏子期可就来了兴趣,这可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着的地方,自然是熟络得无与伦比。
“嗨,我跟你说,安阳可好玩了,这可是昭齐的国都,中洲的核心,五洲的最终点!”魏子期兴冲冲道:“你知道安阳每年有多少大小的节日吗?元宵、端午、重阳......每年的那些时候,安阳的大街小巷都会被挤得磨肩擦肘、水泄不通!”
见她如此兴奋,荆玟也难得起了些兴致,也答应她道:
“好,我们这就动身,去看看安阳的大街小巷!”
两人都是说走就走、毫不拖泥带水的类型,不一会就收拾好了身边的物品,也不管魏家有什么事情,告知了一声便兴致高昂地出了魏府的大门。
只是,那道高大府门外的场景,似乎并不如他们所料的那般,繁华而热闹。
“这是,怎么回事?”魏子期呆愣地看着在魏府门口排着队领取救济粥粮的百姓,瞠目结舌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眼前的场景确实大大出乎了魏子期的预料,魏府的门口原先是一块空旷的场地,用于宣传魏家的门面与摆放宾客们的车马。
但此时,许多面黄肌瘦、衣不蔽体的百姓已经堆满了整个广场填得满满当当,在魏府高大的院墙边,有许多穿着魏家制服的人在为他们施粥和看诊,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有着修为在身的魏府家丁护院,以用来防止哄抢粮食和保护魏家人员的安全。
魏子期和荆玟二人原本期待的神色一下子就从脸上消失了,她怔怔地看向荆玟,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
荆玟看着人群中那些尚无完裙的妇人和骨瘦嶙峋的孩童,也不由得感到心疼,道:
“或许昨天我们进来时,他们换了个位置罢?”荆玟想起了情报上的那些信息,默默道:“这半年来,陛下已经征了好几次兵、加了好几次税了。”
“他一定要做得这样绝情么?”魏子期质问道:“于安阳,于整个昭齐的百姓而不顾?”
荆玟无言以对,却只能提议道:
“不如,我们也去帮帮他们?能尽上一份力,也是极好的。”
“那有什么用?”没想到,本来以为积极的魏子期却开口冷笑了起来:“我们医修治病,最忌讳的便是治标不治本,我今日行医能救得了十人,明天也会有百人出现;我明日救得了百人,后日又会有千人出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便是一个死结了,正如魏子期前世的那一位学者所言——学医救不得天下人。魏子期对此同样有心无力,贫困和饥饿的病一时是治不好的,因为病灶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身上。
但话虽如此,魏子期却还是毅然决然地去了,她走到一间粥棚的前面,只是随意亮出了自己的魏府令牌,那些负责管理的成员便纷纷让开,任她施为。
排着队的百姓们不知道她要做些什么,只是暗自祈祷着她不要克扣这些粮食,或是直接把粥收回去。
然而,魏子期只是轻轻用勺子捞起了一勺粥,看着里面那稀薄米粒,漠然道:
“让人多煮些粥来,米不许少,水不许多。”
有下人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她依然亮着她的那块魏府令牌,仿佛那上面有着无所不能的力量,“昨天魏家来迎接我时,香车宝马,可是一样都不少,莫非魏家花得起那样的钱,几粒米就掏不出来?”
魏子期娇美的面容却在义正言辞时不怒自威起来,她举着令牌,却是让那负责施粥的下人连连后退,抱汗道:
“可是如今的安阳,米价可不便宜啊......”
“便宜不便宜,又是谁说的算?”魏子期严肃道:“莫要在魏家呆久了,就忘了它是依靠什么起家的,一个国家没了百姓,它就什么都不是!”
几个下人被魏子期的一番话吓了个半死,连忙慌不择路地去令人依照她所说的做,而等待的时间内魏子期和荆玟也没有闲着,她负责治病救人,他负责帮她打下手,两人一时合作,倒是默契有当、亲密无间。
只是,这世上只有一种病,那就是穷,而这种病,即使是修为再高强的医修,也是治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