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瑟眼中的世界是缓慢的,仿佛陷入了沼泽一般。

这是她和安美尔契约交换得来的力量。

她不知道七岁那年她在洞穴里选择了什么符文,也没有去研究过那些符文代表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是个优秀的狩魔人,是个让人畏怖的战士,这就足够了。

她看到诺伊举起木棍向她劈来,于是轻松向一旁闪过,对着他的肚子狠狠来了一拳。

诺伊吃痛弯腰,另外三人的木棍也即将打中她的后背。

必须速战速决。拖得越久,她就越容易忘掉那个她等待了十三年的人。

要是付出了这么多,却把自己要等的人忘了,那是多么的可悲和不值得。

就在她走神的刹那,诺伊抓住了她的头发。她太久没有战斗了——诺伊显然比之前杀掉的两个喽啰要强大的多,他怒目圆睁,棍尾狠狠击中了安瑟的下巴。

四个训练有素的打手让她腾不出手,一下又一下的木棍击打在她最脆弱的地方。

蓝月草的痛苦混杂着符文的代价,让她的动作越来越慢。她的每一秒,都是在燃尽最后的生命。

逃跑吗?

不行。

比起逃跑需要花的时间,把四个人打趴下显然更快。

“你这疯子——”

诺伊怒吼一声,一拳打中安瑟的胸口,后者蹭蹭蹭向后退了好几步才停下。

如果她的身体没有被符文增强,诺伊势大力沉的一拳必然会把她打到吐血。

安瑟赤手空拳摆出拳击的架势,凌乱的榛色秀发披散在脸旁。

她背靠着蔬菜店的石墙,冰冷的触感让她记得自己依旧活着,活在这个该死的世界里。

“妈的,快投降吧,就算你是狩魔人也走不出去的!我说过,这里是瓦伦星的地盘——整个岩城,都是瓦伦星的天下!”诺伊心中急躁非常。拖得越久,变数越多,他还约了两个可爱的年轻妓女陪他喝酒,没有心情浪费时间在安瑟身上。

“你们这么做,迟早会败露。”

“败露?败露给谁看?王国遣派到岩城的特派员就是你的买家,你个蠢货!至于其他人......我说过,岩城,就是属于瓦伦星,属于诺尔多夫大人的。”

“特派员......?”

“呵呵,怎么,惊讶吗?你以为表面废除了奴隶制的王都就真的不存在奴隶了么?那些大人物,可不只是满足于身为自由民的仆从!”

这个名为瓦伦星的组织难道不畏惧帕罗雅佳尔伯爵吗?在她的记忆中,老伯爵是个严肃守旧的人。他曾经对洛蒂亚没有爵位,只是个孤儿这件事心生不满——在见识到他成为骑士团的指挥官前,他只是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侯爵家的第一继承人。

那时候驻扎岩城外的骑士团和招募而来的职业长弓手,几乎把城内的污秽震慑殆尽了,甚至那些穿着逾越戏服的演员都悄悄离开了岩城。

怎么会成了今天这番模样。

要是师傅知道他曾经奋力保护的城市,承载着他和那些年轻士兵在酒馆划拳的回忆的城市,变成现在这般肮脏黑暗,他恐怕会把这些瓦伦星全部在广场斩首......

安瑟锁紧眉头,观察着诺伊的动作。

只需要一下,她的力量足以打碎诺伊这个普通人的下巴,踢爆他的蛋蛋。

无论再怎么魁梧,没有符文增强的他也不是狩魔人的对手。

“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区区狩魔人,竟然敢在岩城和瓦伦星作对......这个时代早就没有魔物要你们讨伐了,你们这群怪物,就他妈的应该自己去死!”

诺伊向前一步,木棍狠狠劈向安瑟的肩膀。

他要把安瑟的右臂打碎,反正之后老眼也会把她的身体再改造一次。也许会往里面加点木棍和猪肉什么的......他不了解傀儡师的能力,只知道就算让老眼给那些奴隶加个新的头,他也有办法做到,就是中间的过程会比较难听。

然而安瑟眼中的诺伊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像是个在做拉伸的老爷爷那样,时间仿佛凝固。

她能看到诺伊脸上横肉纠结成狰狞的表情,另外三个打手跟在他的身后,从三个角度跑向她。

在安瑟的脸上,符文扭曲得她的半张脸几乎都变成了纯然的黑色。它们膨胀,蠕动,扩散到皮肤的每一寸地方。安美尔契约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咆哮,源源不绝的记忆从灵魂里被抽离开去,一帧帧画面破碎消失,作为代价被献祭给了契约的主人。

她不知道是自己变快了,亦或是世界变慢了。

她的脚钉在石地上,硬生生踩出一个开裂的浅坑。

接着她扭腰,转胯,送肩,拳峰对准诺伊的喉咙,狠狠打出了一记全力以赴的后手重拳。

在诺伊的眼中,安瑟变成了半道残影。他的木棍还没有落下,整个人便飞了出去,在空中哇地吐出一口鲜血,眼睛仿佛要爆出来一般,表情扭曲。

诺伊重重倒在地上,捂着喉咙,抽搐着不断咳出血沫。安瑟的一拳几乎把他的喉咙整个打碎。他感到呼吸困难,鲜血和碎肉堵住了自己的气管,每一下呼吸都竭尽全力。

另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安瑟凶猛的劈肘便落在了他们的脸上。她在狭小的空间里闪过他们的木棍,锋利的手肘轻松打开他们的眉弓,然后把他们的鼻梁全部砸成一滩黑红色的畸形血泥。

她的招式没有一点拖泥带水,残暴得让瓦伦星的人看了也不寒而栗。她双手箍着最后一人的脖子,向下一拉,膝盖精准地把他的脸变成了血红色大饼,骨头在刺耳的刮擦中悉数碎裂。

胖子捂着自己的眼拼命打滚,眼前只剩下一片红色。他的眼珠被安瑟的膝盖硬生生顶得整颗碎了,眼窝里徒留一坨烂泥似的东西。

作为瓦伦星的打手,只是比普通人要强壮些的活傀儡,他们对狩魔人的力量一无所知。

狩魔人‘怪物’,‘怪胎’,‘疯子’称号的背后,是他们以代价献祭出来的非人力量。

许多狩魔人甘愿受辱也不愿意动用力量,也只是因为他们无法承受代价。

既是诅咒也是祝福,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而安瑟,是怪物中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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