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了啊。我坐在土间看着漫天飞雪,织围巾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12月的天空似乎就没舒展过眉宇,一直阴惨惨的,似乎预示着什么。

自从和浅川闹掰后我们就没见过面了,后续的补课她都没来。我掂掂手中的围巾,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织它,明明她都不会和我过圣诞了。我叹了口气,继续织围巾,不时碰到手上的伤。

我不配为人。也许抛弃自己的一切只身去极北之境过活才是最好的选择——去浅川家的那幅画里。从某种程度上说,梦与画的区别就是画可以受人操控,而梦不能。

一双手蒙上我的眼睛。“姊姊,猜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妹妹兴致勃勃地说。她的小手很冰,语气却很炽热。

“嗯……玩偶熊。”我略微一思索,答道,尽量掩饰声音中的颤抖。脑海中浮现出两个支离破碎的玩偶熊,一个是幼时的被我毁的,一个是不久前被妹妹毁的。后者拖着肠子的画面历历在目。当时我真该制止她们,袖手旁观也是种罪啊。

针扎到了我的手指。一点温热滴落。可有时作为也是种罪啊。尽管时隔多年,但心头的阴霾依然挥之不去。或许当时继续忍受才是更好的选择?

“姊姊很冷吗?冷就回屋吧。”

听妹妹一说,我才意识到身子颤得厉害。“我没事。”我答道,小心地放下针线。

“姊姊只猜对了一半哦。”小手依然没有拿开。但第二件礼物是什么,我再也猜不到了。妹妹揭晓答案的瞬间,我的心脏骤停。

复明后,她把之前被我丢弃的小说捧到了我的面前。

最上面的那本被修补好了。颤抖着翻开看了看,内心更是发生地震。妹妹居然把那些碎纸片全都拼好粘在一起。拼接后的字迹勉强可以辨认。我从那不能完全消除的拼接痕迹中感受到她数日的执着与拼命。要知道我当时可几乎是把它们撕了个粉碎啊。

我说不出话来。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口激荡,要把意识吞没。我突然有种爆发的冲动,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针。排山倒海般,几乎要压制不住。但这时妹妹放下一叠厚厚的本子,一把将我抱住。我坐着她站着,我们齐平。她的脸一个劲地往我身上蹭,不安分的小手在我的腹部乱摸。

“最喜欢姊姊了。”她咬着我的耳朵,似乎不希望风听见我们的谈话。“姊姊不要离开我。”

我举起的手立刻垂了下来,身心陷入深深的无力。妹妹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她的头发弄得我痒丝丝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在她的心底,姊姊一定胜过一切。她不喜欢外人,在学校里也没几个朋友,对闯入家中的杂人更是厌恶;她把心事都说给姊姊听,也许她晓得有时后者其实根本没在听,但她依然会坚持说下去;晚上睡觉没了姊姊她会哭,但抱住姊姊后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不在乎。

“我真喜欢姊姊呀,喜欢到想和姊姊结婚呢。”她低低地说,似乎有些难为情,话语却掷地有声。“我知道我很小孩子气,但在姊姊这里我就是小孩子。当然,如果姊姊需要我变成大人的话,我也可以试着去做。”

“我真得真得好喜欢姊姊,没有姊姊我会活不下去的,姊姊被别人抢走的话我也活不下去。我想和不干胶一样黏着姊姊。我喜欢姊姊摸我的脑袋,喜欢姊姊身上的香味,喜欢姊姊的一切。但我绝不允许别人抢走我的姊姊,不可以。上次那个家伙想霸占姊姊,我看出来了。对她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姊姊你说话呀,你说点什么呀?”

她为什么变成这样?我攥着拳头,指甲扎着手心,脑袋有点发晕。也许结局在四年前就已经注定了吧。

“姊姊?”她担心地问,骚动的手停了下来。

“我……我在。”那不是我的声音,是属于一个叫渡边凛的家伙的声音。我不是她,但她可能是我。

妹妹高兴地哼着歌。因为现在姊姊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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