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说父王他突然把我们都叫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

“你别问了,父王这几天心情都不大好,连杀了几个下人,我看啊,这是有什么要紧事跟我们讲了。”

“......”

殿内的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聊个不停,皆是在说着最近的事情,自从赵王前段日子无缘无故限制了百姓的出行、加强了王府的守备后,王府众人的日子也是越来越难过了。

“话说,小弟去世的事情,你怎么看?”有胆子大的人提问,却被一旁的兄弟赶紧捂住了嘴。

“你疯了?父王不是让我们不要再谈起这件事么?你是想死啊!”

被堵嘴的人扯开对方的手,十分委屈的说了几句话,却是没敢再提起刚才的话题。

殿内除了这几人,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许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着穿着打扮,皆是赵王的亲属。

本来就不大的偏殿里渐渐挤满了人,等到所有人都齐全时,本场聚会的主角才终于来到了现场。

“父王。”

“主人。”

“王上。”

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身着一袭绛紫色蟒袍,老态龙钟,面上憔悴,神态却不乏上位者的威武之气。

他走到殿内摆放着香炉和画像的地方,由人搀扶着,缓缓落座。

“大家,都来齐了么?”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在场的人,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却只是默默地挥手,示意自己的卫兵下去清点人数。

得到了主人的示意,这群卫兵们的动作也是十分粗暴,推搡拥挤,王府的成员们一个个心有怨气,却又碍于端坐在殿堂上方闭目养神的赵王,皆敢怒而不敢言。

“殿下,人数清点好了,一共一百三十二人,只有三人未到。”

“谁?”赵王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多么浑浊的眼,人与生俱来的清澈已经完全消失殆尽,血丝与黑线在其中任意蔓延,如同一道道交缠着的线条,斑斓的网后是数不清的仇怨与阴翳。

如若让魏子期来看上一眼,绝对会摆着手将他遣散,最多推荐一副上好的棺材。

“殿下,是您的九孙子,他前几日和几个伙伴结伴去了郊外踏青,预好的一旬后回来,至于其他的两个,都是王府的远房亲戚,前几日就走了。”

“既然如此,那就算他好运,少他一个人,也无妨,”赵王从椅子上艰难地爬起,道:“严儿,于儿......你们几个,都到父王面前来。”

被点到的几个人不敢有半分犹豫,纷纷走上前来,在赵王的面前跪下,一齐道:

“父王。”

“哎、哎,你们啊,都是我的好孩子,”赵王伸手摸了摸他其中一个子嗣的头顶,嘴角的笑意是越发浓厚,但那浑浊的眼神却像是在看着一只又一只的待宰羔羊,“你们真好,你们真好。”

“父王......”有人大着胆子来问道:“您这是要,交代什么事情吗?”

任谁看到了赵王这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都会发出这样的一番疑问,只是这一个问题问出,在场的其他人都纷纷看向了他。

赵王本应该是年富力强的年纪,前些年却因修炼走火入魔而断送了道途,身体也每况愈下,面对这种情况,在场的几个人心中都一同闪过了一个想法。

莫非父王他已经察觉自己将要薨去,正在挑选着自己的继承人?

反应慢些人,还在想着该如何说些安慰的话;反应快的人,已经开始了嚎啕大哭,口中还念念有词,尽说些无用的废话。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赵王笑了笑,只是他的眼中毫无对儿孙们的慈祥,有的只是无尽的冷漠,以及一丝迫不及待的狂热。

“那就开始吧。”他道。

有人茫然地抬起头来,不知所措,有的人却从人群中站起身来,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

人群中开始起了些骚动,惊叫声却在一阵手起刀落后如雷霆乍起,众人沸腾着奔逃,却发现大门紧闭,无论如何也推不开了。

狭小的偏殿内如同挤满了沙丁鱼的罐头,人群拥挤着、求救着、哀嚎着,鲜血在场上飞扬,染红了幸存者的衣冠,又让他们成为了下一个受害者。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例外,此刻的殿内,就如同一场炼狱——一场人间炼狱。

“父王,这是怎么回事?”赵王脚边的公子们站起了身,望着这忽然而来的残酷屠杀,顿时变得六神无主。

“没事的、没事的,”赵王这么说道,嘴角的笑意越逐渐浓郁,“你们等好吧,会轮到你们的。”

“父王......”有人高喊着,但侩子手的利刃已经对着他迎头劈下。

毫无悬念地,他连话都没能说完,就被一分为二,鲜血与脑浆连带着被灵力震碎的内脏一起飞溅而出。

那些红的、白的,完整的、破碎的污秽,都一起淋撒在了赵王的身上。

只是他屹然不动,仿佛身上所沾染的并非他自身子嗣的血液,只是一些无所谓的泥泞罢了。

那些负责屠宰的人仿佛已经失去了灵魂,只是如机械一般听从着命令而行事,不是没有人尝试过反抗,只是这些战士不仅都有着二阶往上的修为,绝非是那些娇养在王府里的花朵能反抗的。

血液在地面汇聚为一条条潺潺的溪流,顺着地面上早已刻画好的痕迹染出一道瑰丽的法阵。

那法阵在得到了充足的滋养后,渐渐得由内往外绽放出了猩红的血光,赵王抬起步履,慢慢地向法阵中心走去。

“父王,你究竟在做什么!”有人抬起了一柄不知道来自何方的短剑,对着自己的父亲质问道。

然而他却熟视无睹,只是径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那人鼓起了勇气,刚刚向前冲去,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抓住了自己的脚腕。

他低眉一看,却是一具残破得只剩下一半的尸体,正用着那空洞的眼窝,直愣愣地看着他。

随后便是一阵的哀嚎。

赵王负手挺胸,自有人为他清出脚下的道路,哪管那脚下的鲜血是来自自己的哪一位血亲,他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终于走到了法阵的中心,这一路不知道淌过了几位曾经挚爱的尸骨,只是成王之路上不满尸骨,他早已看透。

若杀可以助他行道,那何人于前杀死便是,此刻他脚下的血亲们正是如此;若有人碍他前行之路,乱他心、改他志向,那杀也便是,荆镶玉如此,他的夫人也是如此。

地面上奔流的血溪汇聚成河,有意识地向赵王奔腾而来,他站在法阵的中心,任由着那些污浊的血液攀上他的身体、侵入他的毛孔,将他整个人彻底浸染。

“啊,力量,我全都感受到了啊!”他张开双臂,昂头向上,情不自禁地呐喊出声,“乌卡托,我很满意,你说血亲是获得力量的代价,我不认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我的食物啊!”

他抬着头,恍然间,看到眼前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白点,只是那白点越来越大,仿佛是将黑暗刺破的那一缕黎明。

直到一阵雷光激射而出,将血池捣毁,连同他新生的血肉一同搅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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