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是行动派。

锋利的角质刺从他的指尖慢慢延伸，悄然竖立在纤细的脖颈后方。

毫不犹豫。

“不会痛的。”

她的声调温柔如水，轻声安抚道，“只需片刻，忍耐一下，就能成为我的、好吗？”

李问的意识在混沌中似乎有些迟滞，未能立刻回应。

“那就算你同意啦...”她似在自言自语。

不会疼的，她会迅速抽取他的血液，喂入她的鲜血和肉体之中，通过古老的仪式令他成为只对她一心一意、乖顺听话的阿问。

永远不再分开。

然而，就在关键时刻，水中少女的目光被吸引到了某样东西上。

即将刺入人类脆弱脖颈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她微微侧头，藏在湿润金波中的眼瞳如针尖般锐利，紧盯着他的领口。

她伸出了手。

……

李问感到脑海一阵混乱，身体也突然放松，意识回归，能够自由活动了。

不明所以的他顺着人鱼少女凝视的方向看去，发现那片被制成项链吊坠的鳞片从衣服中滑落，恰好挂在脖子上，轻轻摇曳。

人鱼少女微微碰触，抬头望向他，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情感。

他抬起手，将脖子上的项链晃了晃，“这是你的吗？”

人鱼少女略显迷茫，缓缓点了点头。

他身上竟带着她的鳞片？难道这个人也暗暗喜欢她？

李问低声自语，“这是第三次了。”

这鳞片曾救过他一命，现在她总共救了他三次。

在六边形广场中，她一次将他拉入水中，避开实验体的追击；又一次替他挡下了海蜘蛛的致命攻击，结果自己却受了重伤；还有这枚鳞片，在8号的晋级实验中保护了他心脏的致命一击。

“谢谢你。”李问真心诚意地说，忘却了之前的恐惧，“如果没有你，我很可能早已不在了。”

人鱼少女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笑容，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竟然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可以碰你吗？”李问的手轻柔地落在她的金发上，轻轻勾动，此话似乎显得有些多余。

对于骄傲的人鱼而言，本该是一种极为冒犯的举动，但在他身上却毫不让她产生抵触之心，反而似乎颇有些欢喜。

他的指腹轻轻探过发丝，偶尔触及头皮，带来让她感到恍惚的舒适。

她沉醉于他的触感，听到他如同哄小孩般的声音。

“等两天，我带你走，来我这边好不好？”

李问用与实验体沟通时的温和语调安慰着这条看上去有些不高兴的鱼，“现在还需要等手续，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到了我那边也不会有人伤害你。”

人鱼少女微微眯眼，湿润的白皙脸庞下意识地靠近他的掌心，轻轻蹭了蹭，恰似被亲昵抚摸的猫咪。

角色在悄然间颠倒。

明明是她想要他带走，现在却变成了他主动提出。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这句突兀的话脱口而出，让李问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刚才听过。

看着神情复杂的人鱼少女，他又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她的脸。

不是说她没有攻击性吗？

人鱼少女仍旧恍惚，双眸如星辰般清澈，紧紧盯着他。

李问一时无法理解，对于这个既专情又执着的种族而言，赠予鳞片究竟意味着什么。

而且他绝不会想到，自己随身携带的人鱼鳞片，当作项链贴身挂于脖颈，亲密地贴合心脏周围，在人鱼少女眼里竟具有怎样的意义。

他将这枚鳞片视作生命的护符，却不知自己已经为自己挖下了一道无法逃避的深渊。

李问被人鱼的目光一下子弄得有些恍惚。

那无与伦比的容颜，美得让人难以分辨性别，令李问心生羡慕。

她的头发怎么这么好？

高助说这条人鱼少女是个残次品，毫无攻击性，极为柔弱。结合他几次见她的经历，她几乎每次都受了重伤，因此他从未怀疑那句话的真实性。

看上去确实柔弱而可怜，不是吗？

他拉扯着她垂落在自己手臂上的金发，“怎么了，发呆在想什么？”

人鱼少女突然回过神，目光中夹杂着纠结、冷漠以及其他复杂情绪。

静默片刻后，她忽然伸手托住李问的脸，面容靠得极近，银色眸子深邃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在那一瞬间，思绪像是被抽离。

李问未及反应，时间仿佛被无端剪断，瞬间眼瞳放大，随即重新聚焦。

在失去意识前，唇边感受到温柔的含咬。

“带我走。”他听见潮湿的嗓音，轻轻吹拂于唇齿之间，“否则我就把你变成玩偶，永远离不开我。”

……

当他再次清醒时，是被腕戴式手机的疯狂震动唤醒的。

李问回过神来，只捕捉到一抹幽蓝，人鱼少女迅速离开，猛地扎入水中。

巨大的鱼尾激起水花，溅得李问满身湿透。当他擦干眼睫上的水珠，转头时发现人鱼少女已经沉到了水底。

似乎在生闷气。

李问满脸困惑。

手机忙碌震动，他点开接听键，从架子上爬下来。

助理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低声催促：“李饲养员，你怎么还不出来？”

李问不解地问：“我不是刚进来吗？”

“你已经在里面一个多小时了！”

“什么？”李问看到腕表上的时间，回头望向背后的玻璃舱体。

到底怎么回事？他明明记得自己刚致进来，怎么会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助理沉默不语。

在蔚蓝的水中，人鱼少女显得如此纤细脆弱，身体又重新连接上了管子。

沉重的锁链正在将她拖向水底深处。

李问想要离开，却觉得人鱼少女似乎在生气。他的记忆停留在刚爬上台阶时，心中不解：她到底在气什么？

“我要走了，”他试探性地说道。

人鱼少女始终背对着他，像是对他的存在感到抗拒，李问有些失落，只能默默走向出口，“抱歉打扰你了，下次我再来看你。”

在送他离开的路上，助理的眼神一直若有所思地朝李问的耳根飘去。

李问困惑地看过去，她却瞬间将目光移开。

他的耳后，留有一抹殷红暧昧的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