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那老汉话音顿了顿，看向山林深处的目光逐渐变得幽邃。
“某日，那鉴心法师见王家村的人聚在一起，手持草叉犁锄，围着什么事物义愤填膺，遂好奇心之驱使下，他前去探了个究竟。”
“原来，那是因为有一只山上跑来的野狐狸，趁着村内一妇人只是出门打水的短短片刻，便将其那生了才不到半月的娃娃直接叼走吃了去，后被村里人一路沿着血迹发现，直接给打了个半死拖回了山中。”
“得知此是的鉴心法师也是大为震惊，他看那地上躺着的奄奄一息的狐狸，眼里顿时几尽复杂。”
“既有着不忍看到生灵逝去的悲悯，也有着因其所犯罪孽地愤慨。”
“只不过，他虽心有着对村民们心中情绪的愤怒地理解，但身为出家人的道，却有着独属于自身佛法教义的坚守。”
“这妖狐，不过是一介牲畜，不懂得何为该做何为不该做，出于饥饿的本性驱使，它杀了还在襁褓之中的无辜孩童，对它而言确实很难用人的道德标准去评判它的所作所为是否错误。”
“他这般与那些村民解释道”
“然而不出意料的，这番话语显然无法让村民满意，毕竟没人会与一只畜牲所共情，在愤怒的驱动下，几乎绝大多数人多想将此妖孽除之后快。”
“然而，这对于鉴心来说却是十分艰难的一件事。”
“倘若这事他没有遇到还好，如今他不仅碰到，还被迫参与进了其中，以他自身所信奉的信仰和内心深处所坚持的佛教道义，让他很难无视此事。”
“用佛教的的话语来说，那便是沾上了因果。”
“而鉴心法师也坚信，如何将此事正确的处理好，大抵也算是自己命中注定要遭受的一番考验，于此，他很难对此置之不理。”
“后来，他说服众人放过这狐狸一命，以他有更好的方式让这孽畜偿还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为理由。”
“由于鉴心法师当时在王家村里德高望重，加之他也确实没有单方面包庇此妖狐，而是也认可了其所犯的罪孽。”
“为此，村民也皆都暂时相信了他，任由其带着那妖狐远行去了。”
“走之前，那鉴心法师曾留下一言，说他这一路上将带着这孽畜一同修行，待其有了足够的修为与灵智，能明白当时自己所犯下的罪孽之后，他会让其回归至此，偿还自己自身的过错。”
“这便是那鉴心法师当时所承诺的，他其中之一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试验，佛法能否感化这些不同人性的孽畜妖物，因为他心里始终坚持着一个理念，那就是人妖并非殊途。”
说到这，那老汉话语停滞，望着远山心事重重地遥遥吐了口烟。
凌萧寒不懂他为何停住了话语不讲，只是悄悄问了句后来呢？
“小子，老头子我好歹一把年纪了，一口气讲这么多，让我好生歇息会再讲不行吗？”
他面色骤然有些许尴尬，不过也没有继续催促就是了。
“后来嘛，那鉴心法师当然是失败了。”
“那妖狐有了灵智后，不知用何等花言巧语瞒过了对方，让其相信它已经认识的自身的错误，便按约定，放归它回到了那王家村偿还罪孽去了。”
“说到这我想你应该也能猜到了吧。”
他转头看向身旁陷入深思的少年，眼里透着浓浓的悲意，这让凌萧寒身心骤然一震。
放一只有了修为的孽畜归山，其后果自然是不言而喻，他虽然已经见惯生死，但面对这种事情还是有点不敢去想。
“一夜之间，那王家村一百二十七户人家，无论男女老少，无一活口，全都死于那妖狐的利爪之下，”
“那鉴心法师失算了，他没曾想帮那妖狐修出了灵智后以为能让其明白自身之错，却没曾想那妖狐同时也记住了村民对它残忍的恨。”
“人尚且能有理智约束自己的行为，可妖呢？”
“人与妖始终不是同一种族，它们一生都无法理解善与恶，纵使其有了再高的灵智也不会。”
老汉幽幽叹息一声，每每讲起这个故事他心里总是异常复杂。
凌萧寒听了之后也是感触颇深，但他还是没有理解这和迷阵山的诞生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关系可大了。”
“后来那鉴心法师得知了此事后，愤怒地感到此处擒拿那孽畜，但那妖狐可机灵得很，他深知纵使自己犯下了再多的罪孽，对方也没办法杀了它。”
“倒不是杀不了，而是不值得鉴心如此去做。”
“为了仇恨杀生，这等于是毁了他自身一身的道行，同时也会动摇他佛法的道心。”
“正是因为捏准了这一点，那妖狐才敢肆意妄为地犯下大杀孽。”
“而深知自己间接犯下如此大过错的鉴心法师也是心如死灰，但为了不玷污自己内心中的佛法信仰，他被迫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
当对方讲到这里时，凌萧寒骤然一愣，整个人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
“莫非这迷阵山中的幻形阵…”
老汉点了点头。
“这便是当时那鉴心法师所借用此处山林布下的，用以捆缚那妖狐的大阵，而他自身以将自己化作阵眼封于此处，牺牲了自己全部生命。”
“在做这些之前，他有幸从被屠戮殆尽的王家村中，某位喊不出名字的怀孕妇人的盆腔里发现了个侥幸逃过一劫的婴儿。”
“而那位婴儿，便是老头子我的先祖。”
说到这，他目光平静地看了眼凌萧寒，至此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经全盘道出。
肉眼可见的，后者已经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凌萧寒自个也没想到这片诡异的山林原来还曾发生了这么段让人感叹的往事。
虽已距离此已经有七百年之遥远，但听对方讲述的时候他总有种好似发现在自己眼前的深刻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