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么是魏子期发现太快,对方还没来得及施展完自己的术法就苍茫逃窜了;亦或是对方的手段高明,隐匿到连魏子期都不太可能发现。
她认为是前者,因为她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自信。
总之,在打发走了乾元剑宗的那对小夫妇后,经过半日的休整,今夜,魏子期二人又一次地来到了北赵王府附近。
打更人的吆喝声回荡在夜空中,为这原本寂静的夜晚带来一丝躁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该死,难道我们暴露了?”魏子期和荆玟趴在某间屋子的房檐上,看着对岸被高高举起的一排排火把,和那火把下的一个个披甲士兵,怒道:“肯定是那个姓魏的老头,我明天非把他扒皮抽筋不可!”
“子期,你稍微冷静些,”荆玟看着因为怒不可遏而鼓起腮帮子的魏子期,本来因为敌人兵力加强而凝重的心思也缓了下来,道:“或许是你今日见到的那个魔族人将我们的消息传递出去了,我们还是打草惊蛇了。”
“哦,那就怪那两个剑宗的,都是他们打乱了我们的节奏。”
魏子期心中恨恨,手上的动作却没停,几根银针被她操纵着释放,悄无声息地游弋在漆黑的夜空中。
“虽然敌人已经知晓了我们的存在,但敌明我暗,他们并不完全了解我们的实力与身份,”荆玟道:“至少,我们还能凭借着这一点与敌人周旋……如果你的魏家令牌有用的话,我想对方也会因此投鼠忌器的。”
“这我可不敢保证,别说那魏家老头都敢这么糊弄我,单说赵王,他干的也是掉脑袋的活,”魏子期不屑道:“光脚不怕穿鞋的,生死攸关的时候,哪管他什么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子期说的是,是我考虑欠妥了,”荆玟道:“那依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
“你是将军,我是军医,分清楚咱俩的职责好吗?”魏子期嗔怪道:“我可不想动脑子,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了。”
魏子期还在这里和荆玟发着牢骚,反正看今夜对方的守备,仅凭自己二人是肯定攻不进去了,倒不如趁着夜晚,吹吹凉风,也好。
只是,魏子期刚刚撒出去的银针似乎有些触动,昏黑的夜晚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骚动,若隐若现。
有活人的气息,但很淡很淡,更像是一团被凝练过千次万次的钢铁,被塑得了形体。
魏子期不留痕迹地戳了戳荆玟的腰侧,后者下意识对过眼来,在看见魏子期的眼神时,便立刻反应了过来,并在他兵阵的专属频道问道:
“怎么了?”
魏子期一愣,终于想起了荆玟还有这能力,她以相同的方式回复道:
“我们下面的院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荆玟立刻打起精神来,灵力裹挟着神念向下探去,果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发现了一个潜伏着的身影。
就是似乎......过于巨大了。
“好像有些不对劲,那东西不是人,但是带有灵气,而且没有呼吸和心跳声,”荆玟悄无声息地将手放到腰间的刀柄上,“不太对劲,不太对劲。”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魏子期不知所措,她的语气也暴露出了她有些慌了神。
原本敌明我暗的场景瞬间变换,突如其来的敌人让魏子期第一次有了危机感,下面那非人似物的东西没有制造出任何动静,却无形之中散发出了丝丝缕缕的杀气。
“敌不动,我不动,”荆玟道:“先别出手,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于是乎两人就这么在屋顶上趴了一刻钟,魏子期简直想一巴掌抽死刚刚还在想着吹夜风的自己,吹吹吹,现在好了吧,都冷死了。
“我觉得,光是耗时间的话,我们耗不过它,”魏子期不自觉地蜷缩起身子,默默道:“虽然不知道下面那是什么玩意,但毕竟不是人,万一它是耗电或者烧油的,搞个待机模式,咱们等到饿死它都不用动一下。”
说不定是先冷死,她在心里想到。
“既然如此,与其死守等待,倒不如我们率先出手,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荆玟道,本来他还想着多等一会,对方虽然不是人类,但肯定会有灵智,接着等下去,总会有人率先扛不住的,但他没想到的是,魏子期如此快的便受不了了。
想来也是,魏子期平日里虽然没个正型,但这几日也是换上了裙装,从心底开始接受了自己是女子的现实,毕竟是姑娘家的细皮嫩肉,熬不住很是正常。
所以,他将全身的力道凝聚于一点,灵力浸润在他的全身,刀锋在无声之中脱鞘而出,划出一道于夜空下耀眼的银线。
刀至,人落,而冷月无声。
那隐匿于黑夜中的巨物有着两个人那么高,形态似犬,通体漆黑,不见皮肤毛发,只露骨骼,非金非铁,不知是何料铸成。
荆玟从天而降,一刀正落于其头颅之上,顿时竟发出一阵沉闷的低响,如同人在压抑着惨叫。
只是这把战刀比不得他的玉龙槊,材质普通,做工平庸,哪里承受得了荆玟的全力一击?
更何况,这一击还打在了着不知是何来路的材料上,整把战刀瞬间崩解,漫天碎片齐射,又被荆玟以灵力强行压了回去,落得满地琳琅。
虽然没用几天的战刀就此光荣牺牲,但这毕竟是荆玟的全力一击,还是在那不知是何来路的巨兽头颅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伤痕。
荆玟立刻将刀柄弃下,灵力汇聚于掌心,既然蛮力行不通,倒不如活用巧劲。
那巨兽仿佛刚刚从沉睡中醒来,一双猩红的眼眸睁开,却没来得及有再多反应,等到一掌挥下,却轻飘飘地落在了那巨兽的头颅之上。
无可计量的灵力被这“毫无力道”的一掌推入巨兽的头颅之中,那非金非铁非石非木的材质再如何坚韧,它保护的内部也是一片柔软,怎能受得了这贯彻天灵的一击?
好比那些如山如海的城池,纵使城墙修得再高、再坚不可摧,围困上三年两月的,也总该不攻自破了。
只是巨兽挣扎之际,强健有力的前蹄对着荆玟踢出,速度快过了他的想象——有着如此庞大身躯的家伙,怎么会有着如此矫健的身手?
下一刻,他便倒飞了出去,砸倒了一处老旧的砖墙,顿时尘烟四起,惊动深夜。
只是那受了荆玟一掌的巨兽更不好受,它四肢与头身像喝醉了的酒鬼一般,杂乱无章地动弹着,那一掌力道微小,可蕴含的灵力却无比庞大,若不是它有着专门的保护机制,这能轻易打散常人脑浆的一掌,也能打碎它的核心。
“荆玟!”魏子期从墙上翻了下来,荆玟与这只巨兽的搏斗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刚刚到达战场1的时候,只看到了荆玟被对方一蹄子踹飞,却不知道这里面暗藏的玄机。
“子期,我没事,”荆玟把身上的碎砖头撇开,对魏子期伸出手,喊道:“取我槊来!”
“好!”魏子期从她的方寸物中取出了那柄玉龙槊,沉重的力道让她的手不稳,冰冷的触感也令她不自觉一颤,“接好!”
她高高举起了玉龙槊,往荆玟一抛,本来无序的抛物线被这件灵物自动修正,直直落在了荆玟的手中。
他借着槊的力道将自己撑起,一个翻身便跳跃到了那巨兽的跟前,手中长槊雷光四射,欲要脱手而出!
“壮士且慢!”有一道声音从一旁的暗处传来,惊恐万分,“枪下留兽!”
荆玟停了手,围绕着长槊上的雷霆却并未消散,在寂静的夜晚中噼啪作响。
槊锋离那巨兽的眉心,不过一寸。
有人从黑暗中走出,黑衣黑发,脸上还带着一个青铜暗色的獠牙面具,那巨兽一见到他,便慌不择路地向他逃去,只是一边跑,那原本庞大的身躯竟缓缓变小,直到变为了一只袖珍的玲珑小鼠,被那人托在掌心、收入袖中。
“两位壮士,莫要动手,这都是一场误会,”那人道:“且留我这机关兽一条性命,我定对今晚发生的事坦诚相待,现在——先躲避王府的追兵吧,我有一条密道,他们绝对找不见。”
荆玟与魏子期相视一眼,她本能的不相信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陌生人,但耳畔那些越来越近的兵戈摩擦声,却让她不得不赶紧做出决断。
“你那是什么东西?”魏子期振声问道:“躲去哪了?莫不是还想着偷袭我们。”
“只是一只小小的机关兽罢了,”那人道:“两位既然有胆子夜闯北赵王府,自然是见多识广之辈,想必也听说过我‘西凉墨家’的名号。”
一枚银针飞出,抵在了那人的后颈,而他却满是风度的屹然不动,任由魏子期对他的施为。
“我管他什么黑家土家的,你若是敢耍什么心机,我保证,来给你收尸的人都看不出你的死法,”魏子期的声音如这深夜的晚风般寒冷,道:“现在,带我们走。”
“悉听尊便,”那人道:“两位且随我来,那北赵追兵,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