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铭不是个厉害的读书人,可是他也写过不少诗,虽然之前还被张沫嘲笑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过去。
以前他也写了不少说“愁”的诗,到现在,他才终于明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愁”。
当张沫从后院中离开之后,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张沫离开的背影,想要去练枪,又感觉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的心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在那里。
他想要发泄,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想要忘记,却又忘不掉,这一刻,他多么想要时光倒流,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向张姑娘提亲的自己一拳打翻在地,然后揪着他的衣服说:“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提亲?不敢再稳一定吗?”
之前的提亲毫无疑问的是错误的决定。
他确信自己做了无可救药的蠢事儿,虽然不知道“表白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胜利的礼赞”这句话,但是他毋庸置疑的知道,那绝对不是告白的时机。
自己没能抑制住心中的冲动,做了愚昧不堪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无比痛苦。
可是他怎么样能够回到过去呢?
人是没办法回到过去的啊!
愁啊!
“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来到庭院的是名为红鸾的少女,她总是风风火火的,看到楚铭旁边的长枪:“公子在练武!”
红鸾看起来兴致勃勃:“公子,我们来试试手吧!”
她让楚铭回到了现实当中,楚铭摇头:“我现在没有什么试手的性质。还是下次吧!”
“啊哈~原来公子是怕输给我啊!肯定是张姑娘告诉你我武功大进消息的!之前张姑娘还说帮我保守秘密!这不是直接告诉公子你了吗?”
一般来讲,青梅和秋菊称呼张沫会说“张小姐”。但是红鸾看起来和张沫的关系更近一点,她如楚铭一样称呼张沫为“张姑娘”。
尽管张沫可能本人并不觉得和红鸾的关系有多好,但是红鸾就是这样一个比较自来熟的姑娘,她和谁都感觉关系很好一样。
“什么?”
这丫头武功大进,有这回事儿?
不得不说,充满元气的少女出现在你的面前,的确是可以让人振作,楚铭于是问:“是徒手搏击,还是用上武器?”
红鸾想了想:“就徒手吧!免得伤到了少爷你。”
好狂妄!
即便这是自己的丫鬟,说这话也太狂妄了。
不,倒不如说,正是因为是自己的丫鬟,所以说这话太狂妄了!
楚铭一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冲着红鸾招了招手:“来,少爷试试你的成色!”
……
“你们主人和仆人能够打成这样子的吗?!”青梅难得的生气了,她当然不会对楚铭生气,所以她直接揪住了红鸾的耳朵,“你怎么敢和少爷动手!简直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这几天不要吃饭了!”
“青梅!错了,我错了!耳朵!耳朵要掉了!”
“你不是很能耐吗?你怎么不把我按着打!现在就动手啊!”
听着屋外青梅对红鸾的训斥,张沫无奈的给楚铭上药:“红鸾那丫头虽然武功大进,再怎么说也不该是你的对手。怎么会把你打得鼻青脸肿的。”
楚铭有些尴尬:“怎么说呢?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我就想着左脚始终不移动,然后只用一只手来进行攻击,结果被这丫头发现了,可能觉得我看不起她,就生气了,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被打成这样了。”
“……楚公子,虽然不是不理解你的心态,但是狮子搏兔,尚且用全力。若是这样给自己设下限制,我们有一个词汇叫做作茧自缚——也怨不得别人的。”
张沫的一个特点是,她不会怎么去呵斥别人,哪怕是别人做了错误的事情,她也不会用严厉的语调去进行呵斥。
但是她很将道理,如此慢条斯理的将道理讲出来,你自己都会觉得羞愧。没什么人会反驳她。这也是张沫的话在偌大一个楚府当中都具有权威的一个理由。
楚铭的支持当然是必不可少,谁都知道楚公子对张姑娘言听计从。
“不过,我看红鸾好像也被公子打得挺惨的?”
楚铭老脸一红:“我,我急眼了。”
张沫笑了,她手上涂着金疮药,在楚铭的脸上擦:“楚公子不必介怀,会急眼是一件好事,俗话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若是被打惨了还不还手,那公子要么是懦弱之人,要么城府极深,我可不敢跟随公子。”
虽然从理论上来讲,红鸾是楚铭的丫鬟,在这个时代,楚铭别说和她打架了,哪怕直接把她打死,也没有人可以说什么,丫鬟是楚铭的私产。但和自己丫鬟打起来的确是很丢人的事情,若是给楚铭认识的人知道了,难免要说他丢人。
但张沫不同,她会从这种角度安慰自己。
这一定就是自己喜欢她的原因。
楚铭直愣愣的看着张沫。
女孩子还是有很多麻烦的地方,譬如说长头发,自己短头发的时候还不觉得,像是这样认真做事情的时候,长头发就总是有点碍事。
张沫于是从袖袋中拿出之前楚铭送给自己的发饰,理了一下头发,将发饰戴好。
不过是撩头发,然后用发饰别好头发的简单动作,就让楚铭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撩人,他本来应该汇聚到伤口上的血液,不自觉的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汇聚。,
不!楚铭!这不对劲吧!
你对张姑娘的情感应该是纯洁的,美好的,不含有丝毫杂质的!
而不是这样子……
楚铭微微挪动自己的身体,试图压枪。
“我在上药,别乱动哦~”
“……”
楚铭没办法说话。
张沫给楚铭上完药之后,楚铭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按理说张沫应该直接离开。但是她却在旁边坐了下来,侧着身子看楚铭:“怎么样?和人打了一架之后,是不是心情舒畅多了?”
楚铭一愣,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像是刚才那样烦闷的感觉竟然消失不见:“张姑娘……”
张沫微笑的看着楚铭。
她的眼神中充满了鼓励,她在鼓励楚铭把他内心中的话说出来。
不——先前自己就说了自己内心中的话,那毫无疑问的是错误的选项,他……
可是在张沫的目光下,楚铭没办法,他没办法和这样温柔的目光直视,他意识到,和这样的目光对视,他会“撒娇”。
何等可笑,他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对比自己年级还小的女子撒娇。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如果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以颜面何存?
他当时就要大声呵斥,来表达自己的男儿气概。
但是当看到张沫那平静温柔表情的时候,顿时言语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喜欢你,张沫,这件事情,我想我已经无需隐藏。”
不自觉的把内心给吐露的楚铭,认真的盯着张沫。
张沫温柔的点头,她的眼睛像是大海,能够包容一切,能够经得起任何的诉说,在大海面前,任何的风浪都像是小水波,小打小闹。她可以被任何人信任。
“我知道,楚铭,我知道。”
他们用相互之间的名字来称呼对方,而没有使用楚公子和张小姐这类的称呼来进行描述。
“所以我还有机会吗?”
你这种在我原来的世界能够找到对象我倒立……算了,他本来也是富家公子哥,倒贴的数不胜数,这种flag立不得。
“楚铭,你喜欢我,令我感到荣幸。若是你想要娶我,让我做你的妻子,我明确的告诉你答案,可以。”
“我就知……啊?”
楚铭愣住了 ,这话不应该说是“不可以”吗?
她为什么说可以?
啊?
“张沫!你……”
“你先不要着急,楚铭。”张沫的表情依然很平静,从她的脸上你甚至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娇羞,这顿时给楚铭泼了一碰冷水,他本来要坐起来的躯体重新坐了回去。
张沫接着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恩情我无以报答,若是你想要娶我,哪怕是为妾,也是一种报恩的方式,我甘之如饴。不会拒绝你。”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再怎么明显不过了!
她说得如此直白,她说得如此的现实,如此的有君子之风,乃至于这话像是冰冷的尖刀一样刺入楚铭的胸口。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就像是受了重伤一样:“我楚铭岂是那等挟恩图报之人?我在你心中,难道就是那样的人吗?!”
“不,并不是。”张沫的眼神仍然很温柔,她的语调也变得更加温和,就像是生怕一用力,就将楚铭击得粉碎,小心翼翼的维护着楚铭的自尊,“正是因为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才会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楚铭。我可以和你结婚,成为你的妻子或者妾室,乃至于情人——但,现在的我并不喜欢你。”
她用最温柔的语调说出了对于楚铭而言最为残酷的话:“若是这样也可以的话,我们择日就可以完婚。”
失恋。
明确的,正儿八经的失恋。
楚铭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张沫只是站起来,走到了楚铭面前,抱住了他的脑袋。让他在自己的怀抱中哭泣,乃至于泪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襟。
名为楚铭的男人,倒这一刻起,才真正意识到了自己失恋的事实。
少年方知愁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