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下来的事情就该好好做到。
柳素在手机的记事本上标注了星期五这一天，旋即跨上单车，朝市中心的富人区骑去。
路不算远。
用来打发时间正好。
残云酡红，似偷饮了烈酒，落日缓沉，身上挂满了浪漫的金黄。
黄昏是一天最模糊倦怠的时候，有足够的暮色放空大脑，像个白痴一样漫无目的的骑行。
暖色调也适合情侣相依，江边的酸臭味熏得柳素两眼发红，恨不得抬起车头从他们的腰子上碾过去...
柳素将车子停到了江家的车库。
最近和小女佣的关系越来越融洽，她现在已经能自由出入府邸，并且不受门禁的影响了。
“小家伙们都在？”
“嗯，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不知是否有江如南的介入，今天的小团子们总算是到齐了。
她们排排坐，穿着百褶裙与长筒袜，纯洁得像是三位小天使...
江清寒浑身散发黑气，死死瞪着柳素。
“敢告密就杀了你。”
好吧，天使中混进来一位堕天的。
柳素都不知道一个小屁孩哪来的那么大怨气，果然还是家庭作业不够啊。
“只要你肯好好学习，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我不会对江如南说你谈了个小男友，还天天放学后腻歪在一块儿...”
“闭嘴。”
小肩膀激动得颤抖。
“你根本不懂！”
“态度放端正些，小不点，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师。”
柳素坐下，看着倨傲的小公主还是一脸不服的样子，于是软了些态度，“你们的感情很好吧...”
“不用你管。”
“可你的小男友说你一开始不太好接近啊。”
柳素淡笑着吐露出一件事实。
江清寒蹭得一下站起来，表情难以置信，“你竟然背着我跟小辉见过了？！”
什么叫背着你。
柳素优哉游哉喝了口绿茶。微苦回甘，好茶好茶~
“你想知道你的小男友在私底下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
“写作业吧，写完我就告诉你。”
......
只是略施小计，得来不费功夫。
用十包辣条换来的情报不会有假的。
叫作‘小辉’的小男友抱着满满一袋子辣条美得鼻涕泡都爆了两个，并且绘声绘色交代了从认识到交往的一切。
想到校门口的交谈，柳素不禁失笑。
这哪里是交往，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说是收了个小跟班也不为过...
“我写完了。”江清寒抬起脑袋，目光急切道：“可以跟我说了吧！”
“不急，我先看看你的作业。”
纤细的笔迹不论欣赏几遍都让人惊叹。
但为什么偏偏人长歪了呢？
“你们小学的学费一年多少？”柳素漫不经心问了个不知所云的问题。
江玥沉吟片刻，答道：“不算学杂费和班费，单就学费大概是十二万。”
这个数字有亿点恐怖了。
江如南这是养了三只吞金小怪兽啊...
“私立的贵族学校稍微贵一点可以理解。”
柳素悻悻抹了一把汗，维持冷静，“你们妈妈每年都在你们身上投入了至少三十多万，但你们的成绩却是波澜不惊，我想应当是别的因素影响到了你们的学习。”
毕竟小学不像初中高中那样需要一遍遍读背。
如果真的是因为笨而学不进去，那柳素也无能为力了。
“我相信你们都是优秀的孩子，而在是非对错面前，你们应该也要有自己的决断...”
一句话三个人低着头听。
江清寒默不作声，直到其他两个小团子开始唰唰动笔，她才看向柳素，小嘴微张，“小辉说了什么。”
“说你很漂亮，是个理想的女朋友。”柳素笑不露齿。
“骗人...”
“真的。”
“骗子。”
江清寒捏着拳头。
她能不知道吗？
看在每天有辣条吃的份上才答应做她的朋友，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一群别有所图的家伙...
“你为什么会想找一个‘男朋友’，是打算在同学面前逞威风？彰显出自己的成熟和与众不同？”
可以理解孤僻的小孩因为没有朋友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看着姐姐和妹妹都有自己的朋友圈，而她却一无所有，不敢出声，不敢觊觎，像一匹脱离族群的孤狼，不愿接受任何人的好意。
柳素认为已经初步了解了江清寒的处境。
将人叫到书房，两人面对面坐下。
“你觉得其他人接近你，只是因为看你可怜是吗？”
“我没有那样想过...”
“但江玥和江伈雨大概是这样认为的，她们有在努力，试图让你融入到她们的圈子里。”
柳素从小辉嘴里了解到的内幕不止于此。
“何为施舍。施者，爱人也。施舍是出于爱心和关怀他人的动机，并非贬义。”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江清寒神情激动，“对我来说，只要姐姐妹妹还有妈妈，就足够了！！”
“那小辉呢？”
柳素一语暂停了时间。
热血回归四肢百骸，指尖的酥麻仿佛触电，滚烫滚烫。
“我没有戏弄他的意思...我只是想有个人说说话...”
小团子喃喃着坐回原处，小小的身子蜷缩，仿佛触发了自卫机制的穿山甲幼兽。
她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间。
柳素的声线从耳畔传来，不同于妈妈的温柔，姐姐的照顾，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心。
“他最近也挺苦恼的，被人戏谑被人传谣，你知道在学校里被打上了标签后会变成什么样吗。”
虽说只是小学，但也正是因为小学，孩子们的心智尚未成熟，处于一个听风便是雨的时候。
在这个敏感而脆弱的时期，任何一些小小的挫折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如果家长放松了警惕，认为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从而忽略了孩子的身心健康，后果将不堪设想...
“下个礼拜去道个歉吧，说清楚就没事了。”
柳素试着碰了碰肩膀，小团子没有反抗，只是失魂落魄，犹如一块被虫蛀空了的树桩。
“我可以被原谅？”
“每个人，都值得被原谅。”
柳素将那句‘你还小’咽了下去。
她没那个立场，至少不可以高高在上。
“如果没有朋友，我可以当你的朋友...哼，不可爱的小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