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当你的意识从黑暗中苏醒,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周围的环境令你感到几分熟悉。

这是莫衣鸿的房间。她正爬在床沿边打盹,秀气的眉毛微微簇起,似乎在睡眠中也有什么忧心事。

你的脑海现在一片空白,有关之前一段时间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似乎有什么朦胧的纱帐阻隔在心前,迫使你放弃继续思索,你就这样看着莫衣鸿的睡颜,这才稍微愉快一些。

可是她睡地不很安稳,才一会就迷糊地呓语几句,摇摇晃晃地醒来了。

然后,她就这样楞楞地注视着你。

她变得好憔悴,头发随便地扎着,几缕碎发粘在鬓角,眼里漫着血丝,咬紧的枯白嘴唇,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委屈。

她先是想要强露出笑脸,嗫嚅几下,嘴巴却是突然一扁,扑到你怀里哭了起来。

“呜呜......恒哥哥,你总算醒了。”

莫衣鸿身材娇小,她本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将你紧紧抱住,最后却只是挤进你的怀里,委屈地抓紧你的衣服一角哭泣,到这时候,你才又想起她还不过是个十四岁的爱撒娇的小姑娘。

你下意识轻拍她的背,身体上的疼痛却骤然强迫你记起之前的事。你放下手,脊背激灵地一麻,喉头紧促地问她,“我昏过去多久了?”

莫衣鸿还紧靠在你怀中,轻轻捏拳捶打你的胸口,哭泣着没有回答。

你又期待地问,“奴英她来看我了吗?”

莫衣鸿身体一僵,稍后才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你神经质的脸庞,“奴英姐姐......已经。”

莫衣鸿没能说下去,你也没再听,你只是颓然地躺下,心头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连带着你的精神灵魂都一并扯走了。

莫衣鸿无助地,心疼地看着你,稍后一咬牙,却是不自觉握紧拳头问你,“恒哥哥,你要去送送林姐姐吗?”

你装作没有听见,心里甚至还在固执地呐喊,林奴英骗你,白之竟骗你,现在就连莫衣鸿也在骗你,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让你和林奴英分开的谎言!

都是假的!假的......

你用手臂挡住眼睛,任凭悔恨的泪水无声沾湿脸面,你的脑海又一次陷入自卑、茫然、恐惧的漩涡,直至整个世界变得麻木、幽暗。

莫衣鸿扑在你的肚子上,又开始低声地抽泣。

接下来的几日,你虽然已经醒来,但茶饭不思,神思不属,既没了以往积极的朝气,也做不到彻底放纵的欢愉,你似乎陷入到一种反复强化的自责,妄想情节之中,加之身体上的伤势,你身体消瘦的厉害,整个人的精气神几乎流失个干净。

莫衣鸿几乎改了性子,天真活泼的她再也没出过门,整日就守在你跟前,患得患失,在你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抹泪。

老板和老板娘每日也都会来看你,老板娘总是不忍,老板在第二天的晚上终于忍不住对你大发雷霆,斥责到“大丈夫身居天地之间,承父母厚恩,受佳人深情,应修身齐家,建功立业,此番郁郁作态,寻死觅活,有何颜面敢报于人,岂有此理!”你还没有反应,莫衣鸿已经哭着将父亲赶出屋去。

你最终也不知道沉默寡言的老板为何会对你说这么一番话,兴许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兴许是担忧你这半个徒弟,也兴许是他那天去林府祭拜,白之竟在他身后张望许久,最后竟是对着寂寥的空处深深叹气,整个人的身子似乎都佝偻下去,他对着老板说到

“兵其,事已至此......我想得通,我仍然能同以往一样反思,这件事我做错了,我该及早和奴英商量......可是奴英也选错了,他不算坏,但也不值得,落得如此下场,只当是天意弄人。”

“如今我时日无多,女儿去后,我的精力更是不济,我终日想着去追她们,余下的牵挂只有栖云百姓和林家,萱儿走后,我代她为林家鞠躬尽瘁,如今一众小辈,终也算有了几个能人。”

“然而,当今天下乱象既起,风云涌动,乱世将至,栖云城没有独安的道理。我走后,希望你看在纵横师门的道义,也看在过往兄弟的情义上,替我守护这一方百姓。”

老板没有明确的回复,沉着脸说,“我自然有自己的做法。”,祭拜完后,很快就回到余生客栈。

只是这一切好像都与你无关,自醒来之后,你没有再产生多余的情绪,你已经将自己封锁,任凭身体消瘦,生机稀薄。老板娘看着你的眼神埋怨之中,越来越难过,老板又探望你几次,似乎终于把你放弃了。

唯有莫衣鸿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尽管焦急,她却从来没有放弃过你,正是因为她日复一日的尽心照顾,所以自暴自弃的你才能活到今天。

可是你也已经有了一些预感,你似乎要死了,世界的喧嚣,不管是视觉、听觉还是嗅觉,这一切都渐渐变得冷清遥远,你的身体像即将燃尽的火柴,越来越多的部分变成脆弱的灰烬。

“恒哥哥......三一?”

你听着这个熟悉、温暖,充满眷恋、掺杂着哀怨的声音,用已经有些模糊的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个娇小的姑娘,她改变发型,穿着和身材不符的,略显修长的青色粗布衣裙,她似乎是扮着记忆中的某人,勉强地做出一些陌生的姿态,她娇红着脸,刻意压低声音和腔调,温柔地唤你,惺惺作态。

你费尽剩下的全部气力,张大嘴痴傻地看着她。

她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她从来不穿青色的裙子,不做碍手碍脚的打扮,她活泼,她好动,她应该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子,每天都开开心心,穿着艳丽明亮的红裙,在这里无忧无虑地欢笑。

她这是在做什么,她怎么了?

她是你在栖云城流浪的黑夜,照亮你的跃动的火焰,她现在扮做什么别人啊?

“不是......”

你强撑起身体,才发现自己的虚弱无力,但你已经奋不顾身地,像是要守护什么脆弱的宝物,像是要挽回什么绝望的错误,拼尽自己虚弱的全力,抱住了在你面前,笨拙模仿着林奴英的莫衣鸿。

你麻木了好久啊,现在再也忍不住痛哭流涕,“不要......”

“衣鸿,不要......”

“不要侮辱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论是奴英的死,还是你,都是的我的错......对不起”

“求求你,就算是要我死,求求你衣鸿,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了,你就是你,不要是谁的替代品......”

“不要这样,不要离开我......我。”

“我已经受够了,我好害怕,为什么我总是被遗弃,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

“衣鸿,不要放弃我,我会变得有用的,求求你不要再这样了......”

莫衣鸿被你的动作吓了一跳,看到你愿意哭出来,她本来喜悦万分,可就在她准备安慰你的时候,她那虚伪的坚强,幼稚的成熟终于也被你传染着奔溃,她的心从很早之前就一下一下地,一直在抽痛,过去一直故意不去管的委屈骤然喷发,她终于忍受不住,挤进你的怀里大声痛哭。

“恒哥哥,恒哥哥,你好狠的心,衣鸿讨厌死你了,衣鸿再也不理你了......”

(目前为止最大的转折,主人公性格基础形成的节点,即将到来。

本文主人公恒三一,是信息世界观下虫侧的核心人物,其能够成为“吞噬/覆写世界之虫”,性格与已经表现出来的平庸赤子之心偏差极大,所有他爱与被爱的经历,都将支撑他完成未来必然到来的“多此一举却独一无二”的成虫伟业。

温馨提示,本文没有最终刀/坏结局,即便是配角,也会尽力弥补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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