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当然的能够想到，那个女人会似笑非笑的问：“莫不是张丞想要登上龙榻不成？”
虽然不会厉声呵斥，带来的威严感却极重，让人心生敬畏。当然张墨也没有这么做过，但总觉得会有这样的画面感。
自己和女帝倒是也不太一样。
毕竟自己还会假装娇羞。
说起来……
张沫摸了摸自己刚才被楚铭抓住的手腕，她用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抓住手腕，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只是刚好抓住自己的手腕多出来一个指节。而刚才被楚铭抓住手腕的时候，她就感觉自己的手像是一根小木棍，轻而易举的被楚铭握在手中，不知道超出几个指节。
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体型差距还真大啊……尤其是楚铭本来就是那种相貌堂堂，人高马大的男人，虽然总是表现出谦谦君子的模样，但他本身的底子就在那里。
自己以前也算是有着傲岸的身躯，楚铭和过去的自己相比都不弱。唯一的遗憾是他还年轻，积淀不足，身上没有岁月沉淀的味道。
不过，与之相对的，充满青春的力量和活力。
用朝气蓬勃来形容是一点都不过分的。
真羡慕。
……
承天殿内，女帝高坐于龙椅之上，她的目光扫过朝堂之下的众臣：“诸位爱卿，自朕昭告天下，有意纳贤士入朝堂，为我大康文坛一战，已有两周。有才者，求名者，不自知者皆有，朕尽数考核，皆有赏赐，为何仍未有能为国一战之才？”
刚刚上任的新左臣唐文于是站了出来：“启禀陛下，臣以为，民间有才能者，虽有才，然见识不足，未曾理会政事，亦不治理百姓，难为昔日张左丞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银河落九天’这等霸气磅礴之句，此非有才者之过，此乃昔日张左丞言‘环境培育人才’之理。”
新左丞一句话里面带两个曾经的张左丞，让众臣百官都是目光闪烁。 摸不准这个唐文是因为张左丞已经死了，所以在这里疯狂的暗示昔日张左丞的势力投靠他，还是说，想要在这里刷一刷女帝的好感，亦或者试探女帝的态度？或者……干脆就是女帝暗示他这么说的？
女帝面色不变：“那依卿之言，当如何？”
唐文五十岁的年纪，如今却又意气风发之感，他列左尊位，回过头，目光从朝堂诸官身上扫过，锋利得像尖刀：“依臣之间，才在朝堂！”
他这话让不少人脸色大变，不等人出来说话，他就立刻接下后面的话。
“朝堂诸公，皆为昔年在科考中脱颖而出之才，又身居高位，高屋建瓴，如昔日张左丞一般，当能著文章。遑论诸位更懂大安狼子野心，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诸公敢不尽力邪？昔年张左丞也是受命于危难之际，方作出经世文章，如今朝堂著公，如何做不得？”
他还是一句话提两次张左丞，让百官的脸色一变再变。
“启禀陛下！”
等他说完，就有人站出来了。
他说话没有什么人打断，是因为他是新的张左丞，可是他说完，就有人有话说了。
站出来的理所当然的是当今右丞。
这个人——名为陈无双。
名字很嚣张，在先帝时期，名号极大，世人皆知“无双丞相”。当然，这个在张左丞起来之后就显得薄弱了。逐渐也就没有人提。他已经在右丞相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多年了。
这人在朝堂上主要的作用是，和左丞相打擂台。
很多时候，即便是女帝本身，也是不允许朝堂上一言堂的，即便是她自己再怎么赞同某个主张，她也要让朝堂上有别的声音，谁说得有理，能够说服其他臣子，能够辩倒其他人，又符合她的心意，她才会让政令执行下去。
为此，有人唱独角戏是必须的，一个只有一种声音的朝堂是很危险的。一旦走错道路，那么就会通往毁灭。
这位无双丞相的年纪比新左丞年纪还要大一点，但他的声音却很有力量，让人一听就会觉得的靠谱：“如唐左丞之言，左丞位于百官之首，昔张左丞也居于此位，方才写出传世之诗。唐左丞乃昔日状元，文采斐然。又任吏部尚书多年，执掌官员任免，更懂人事，今又任左丞——唐左丞才是我大康大才！当为国而战也！”
这老头说话倒是中气十足，矛头直指如今的唐左丞。不由得让人去思考，他是不是嫉妒唐左丞，按说张左丞去世，顺位的应该是他陈无双居左丞位。结果女帝选了一个吏部尚书。这位肯定是有什么想法……
不少人都如此推测，觉得合情合理。
唐文一听，先是恭敬的对女帝鞠躬，随后面朝众臣，傲然道：“某唐文，承蒙陛下厚爱，添列左丞之位，自当为大康某福祉，为陛下谋社稷！恰某略有文才，若国有需，莫不敢辞！然，一人之力有限，百官之力无穷。”
他重新转过身，面对女帝，再一次行礼：“臣斗胆请陛下，以百官为试！脱颖而出者受赏，然，若有赏而无罚，恐百官不尽力，故请陛下使德不配位者领罚！”
此言一出，政治敏感度比较高的官员脸上终于显露出惊愕，他们已经明白了当今的左丞到底要做什么。
这绝对不是唐文唐左丞本人的意志，而是高举于龙椅上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女帝的意志！她在搞昔日张左丞就打算搞的“绩效考核”！
正元七年，张左丞提过一次绩效考核的事情，彼时文武百官反对，以当时张左丞的权势，强硬的推动，是一定能够推动的，但他似乎是顾虑到了什么，于是最后他并没有真正的推动这个事情。
时间过去三年，张左丞已经死了，没想到女帝竟然重新把这个事情拿了出来！
众所周知，当官之前的考试才是真的考试，至于当官之后的政绩——有些时候不算是太真实，朝堂上有些人甚至已经十几年没有读过书了。
如今若是再行考核，考诗歌，考经文，考策略……有些人就慌乱了起来。
政治上的事情，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不是说你脑袋一拍想干嘛就干嘛，很多时候，你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一个能够说服大家的借口。
而显然，唐文此刻提出这个事情，是和女帝商量好的。
难怪让唐文当这个左丞——有人立刻意识到，恐怕唐文这个左丞不是女帝心目中的左丞，只是让他暂时担任一段时间，等这个事情做下来，这位唐左丞恐怕立刻就会乞骸骨，女帝说不定让唐文令一个类似于太子太傅这类的官职，毕竟李梦汶那老东西才是真正应该退休的。
联想到之前唐左丞抓了一大批山河二城的官员，现在好多都还在监狱里面喊冤……女帝这是打算放开手脚把朝堂变成她自己的模样了。
这唐文……为了捧女帝的臭脚……
大臣们的目光稍微有些不礼貌。
心中默默把臭脚改成了“玉足”。
一时之间，朝堂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儿，女帝的声音才终于响起来：“众爱卿以为唐左丞之见如何？若无反对，那就这么办了。”
当然没人反对。
现在朝堂上的诸位都是在女帝和张左丞的清洗下活下来的，直到什么时候可以提出反驳意见，什么时候不可以。
没看无双丞相现在就像是什么都没说过一样缩回去了吗？
“拟旨，着令吏部负责此事，礼部从旁协助……”
……
“楚公子明明是大幸人，为何要到大康来发展？”张沫其实挺疑惑的。
大康目前的主要敌人是大安，两边是真刀真枪的在战场上干了一仗的。至于大幸和大福两国，张沫知道这两国国力强盛，却也有尖锐的内部矛盾。
譬如说大幸，大幸是典型的世家掌控王朝。
开国之初就是一群世家汇聚在一起，然后共同组建了王朝，相较于大康和大安这类用科举制的国家，大幸用得是类似于举孝廉的制度。
怎么说呢？
就是所谓的推荐制。
这个制度的弊端懂得都懂。说得好听点，就是人才的集中利用。毕竟世家们只会在世家之间推举。当然——大幸的世家们从小接受良好的教育，推举出来的倒也不是没有人才，倒不如说还很出了一些大才。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
最简单的就是……世家内部的斗争也很激烈，并且朝堂和百姓离心，作为大幸皇帝的楚氏并不能真正的掌控朝堂。不能像是大康女帝这样子能够坚决的执行自己的政令，惹急了真的是想杀谁就杀谁。
而且哪怕是同一个世家当中，斗争也很严重。
“在下是家族当中的旁支，为其他旁支所厌弃，于大幸内，恐难成事。于是在主家面前……”
“在主家面前?”
这个主家应该就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成员，至于楚铭这种，就类似于刘皇叔了，勉勉强强能够攀个亲戚，但实际上是卖草鞋。
“我言必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只求主家给个机会……于是就被派到了大康。”
你还真是敌国奸细！
“虽兄长已故，但我现在很不想帮楚公子！我好歹也是大康子民！”
张沫这是什么意思呢？
她是给楚铭一个“说服自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