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从【冒险者公会】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汀格很感激地让蕾娜将千绘理送出公会,自己则是走进办公室里,似乎要记录什么文案——不过即便如此,外面的大厅里面一个人也没有的景象还是很少见的。

很安静。

不论是布告板前面,还是长椅休息区处,全部都没有人影的样子。

仔细聆听的话,可以注意到外面的远处很吵闹……是在开什么庆典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同出来的蕾娜也有些摸不清情况,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嘟囔了一句“这么晚了吗”,然后又深深地鞠躬,让千绘理慢走。

现在只是到了晚饭的时间点而已,并没有到深夜的程度。

点头向蕾娜致意后,走出了公会大门的千绘理向周围看了看,很快便注意到街道上不同寻常的氛围,以及远处天空中异样的红光——

红光?

千绘理皱了皱眉头,然后意识到那并非单纯的红光。

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

上方有浓郁的黑雾飘荡着,但是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很自然地融入了云层与夜色,让千绘理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街道上的人们奔走相告,似乎都在朝着那个方向聚拢过去……但看样子很难说是去救火还是看戏的。虽然有急迫,但并非严肃的急迫,而是看乐子的样子。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城镇只剩下冷漠的家伙,但实际看到果然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几个人小跑着从千绘理的身旁经过,嘴里喊着“赶快点”、“要错过了”之类的话。

无聊。

千绘理迈开了腿,慢慢地走了几步,然后猛然间抬起头来,瞪大了鲜红色的眸子,浑身僵硬。

她这才意识到,那个火光的方向,正是自己打算回去的方向。

*

*

夜晚里,一整栋楼的亮光就像是巨型的指路灯,吸引着整座城市的人的目光——【啄木鸟旅店】沐浴在不断拔升的火焰之中,就像是被灼烧着的小鸟,发出悲哀的坍塌声。

旅店前的空地上,匆忙逃离的客人同样瞪大了眼睛,而眼睛中所反映的,正是面前已经化为火柱的建筑。

窗棱也好,灯笼也好,桌椅楼梯全部都在扭曲的高温和火光之中摇晃,不断地化作灰烬,失去原有的形迹。

老太太和他的孙子在旅馆的前面互相拥抱着嚎啕大哭,声音没有木板噼里啪啦那么大,却格外得令人心寒。

四处可见被烧伤的客人,骂骂咧咧的,试图往里面冲的,发呆的,痛哭的……

然而,在现场的人群里,还有另外一些明显不像是该出现在这里的家伙们——他们大批地包围了这块地方,将客人与后来才赶来的围观人隔离了开来,气势汹汹的样子。

他们拨开人群,直直地走向了老太太和她的孙子,用剑指着两个人的脑袋,然后粗暴地命令道:

“把那两个和【黑刺】有关的家伙交出来,麻利点,好好配合的话,对你们藏匿他们的事情就可以既往不咎,听懂了没有?!”

“冤枉啊……大人啊……我们不知道什么【黑刺】啊,真的不知道啊……我们只是在这里做一些生意过日子而已,真的不知道什么【黑刺】啊……放过我们吧……”

“啊?!别给我装糊涂,你这老东西——给我用脑子好好想想,一定有什么看着与众不同的人住进你店里过吧,啊?!”

“没有啊……真的没有啊,大人,请您高抬贵手……”

老太太痛哭流涕地向着他们求饶着,而她的孙子则是咬牙切齿地盯着这一伙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怒火与仇恨。

“喂,你这混蛋,做的什么表情?!”

“你们这帮牲畜,敢烧了爷爷留下来的店……就算把你们剁碎了喂狗也无法偿还……!!”

“啊?哈……我明白了,你们果然和他们勾结在一起啊,既然如此就死在这里好了——下地狱的时候再好好过问你们的脑子吧!”

燃烧的旅馆,夜晚的火光,蔽空的烟雾,拥挤的空地,来者不善的家伙,跪倒在地的伤者。

同一时间,拼命赶来的千绘理站在旁边的房檐之上,一边喘气,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象,努力消化着事实,跟上事态。

陌然和托里呢……?

在人群中找了一会儿后,马上便发现了坐在地上的托里和陌然——托里看上去满头大汗的样子,应该是他将陌然带出来的,此时,他正在和陌然说着些什么。

陌然伸手去挽留,但是被托里躲开了。

他们原本皆是藏匿在人群之中,似乎是在隐蔽自己……但托里却一个人站了起来,朝着那群举着刀的家伙走了过去。

【诺赞帮】的人吧……

看到他们的一瞬,千绘理马上便了解了前因后果。

周围属于【诺赞帮】一伙的人皆是狂妄地笑了起来,明晃晃的刀朝着上方高高地举起。

下一瞬便要朝着孙子的脑袋落下。

“住手!我就是【黑刺】的同伙,要找的就是我,别动他们!”

“哈?”

领头的人有些不爽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的托里——然而,在确认托里的面容之后,他的脸却一下子变得狰狞了起来,口中也发出疯子般的笑声:

“你出来了,他就不用死吗?!”

“住手——!!!!”

刀在那一刻毫不犹豫地挥下,倒映出托里同样因为痛苦扭曲和嘶吼的脸。

当——

下一刻,出现在男子身前的千绘理拔刀斩断了他的武器,同时右脚上抬,将其重重地踢飞到远处——周围的人马上大吼着摆好架势,同时拉开距离将千绘理包围在了中间。

千绘理马上抬手斩断了几根飞来的箭矢,然后朝着反方向马上回击出几枚小刀——精确地没入了弓箭手的脑袋,让他瘫软着跪趴在了地上。

“杀了他!!!”

“动手!!”

周围的敌人马上便挥着刀冲了过来——千绘理一边灵活地在刀刃之间闪避,一边如同砍瓜切菜般地将他们腰斩或断肢,血液从他们的筋脉中喷出来,又像是雨水般落下。

“给我砍那几个人,那两个男的,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分散出去砍那三个人,别正面交锋!等到老大过来就是我们赢了!!”

被踢飞的那个男子并没有气绝,而是一边咳血,一边用癫狂的笑容看着千绘理的方向说道——千绘理马上反手朝他甩出小刀,不过很可惜,被他躲了开来。

周围原本围住千绘理的【诺赞帮】混混们,在得到命令之后,马上冲向了被指定的三个人——还有一些家伙不由分说地开始袭击无关的路人,马上便有中刀的伤者产生,一边哀嚎一边求饶。

马上演变成了更加混乱的局势。

千绘理咬了咬牙,马上用血液作为代价,唤出了两具血傀——伴随失血的眩晕感和旧伤未愈的撕裂痛楚,三道黑影马上冲入人群,开始猎杀那些正在举起兵器的家伙。

然而,还没有等局势被控制住,一把巨大的斧头瞬间斩过了千绘理仰身躲过的地方,掀起一阵剧烈的狂风,同时迫使千绘理向后跳跃,拉开距离观察来者。

“哟……好久不见呐。听说已经死在战场上的,那个所谓的【战场天使】……”

千绘理抬起脑袋,瞳孔瞬间缩了起来。

巨斧在空中如同玩具般旋转着,然后被如同小山般的身影扛在了肩膀之上——熟悉的威压如同数百个之前的日夜那般压迫而来,一瞬间让千绘理回到了克萨诺斯的战场之上。

“老大已经来了!!伙计们,散开!!”

那个被千绘理踢飞的男子扯着喉咙传令,【诺赞帮】的人马上便收手离开了这片空地——而原本封锁的人员线也同样后撤,让里面被围困的客人得以逃出。

可能是特意吩咐过,要营造成现在的样子吧。

“一段时间没见,你完全变样子了呢……不摘下你可笑的伪装么?还是说,你已经认不得我了?”

扛着巨斧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用俯视的眼神看着面前沉默不语的千绘理,勾起了嘲讽的笑容——连带着两具血傀也默立不动,手上握持着鲜血化作的长刃,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波茨坦,你从战场上逃走了么?”

波茨坦听到千绘理的声音,就像是猜对了谜底的孩子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然后大声道:

“啊……是啊,我逃跑了啊。失去了一条手臂,像狗一样从那个鬼地方逃走了啊……这一点,你也应该很清楚吧?”

抬手间,他将一具靠后偷袭的血傀斩成血沫,然后用战斧砸向地面,依旧不打算动手的样子。他的左侧空空荡荡,失去了手臂,却丝毫不减力量。

战斧的重量使得泥砖纷飞,大地震撼。

“是啊,我也逃走了。”

千绘理抬手,将散落各处的那具血傀的血液收回体内,依旧一动不动——而波茨坦则是看着这样子的千绘理,咧开嘴巴笑了起来。

“把帽子摘下,蠢货……如果我要杀了那边的家伙们,你阻止不了我——我给你机会,现在,把斗篷摘下来。”

波茨坦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