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被空中飞行物崩解的次数。那扫描的绿光一碰到他，他就在白光中解体，然后回到原点。

    天还没有亮。天上的飞行物却越来越多，黑漆漆的远方有好几个绿色的光点，飘来飘去。

    致命打击接踵而至，幸而他的视角是第三人称，这多少减少了一些死亡带来的刺激。头疼的是反复浮现的记忆，现在他的记忆已不仅限于最开始的两个人，而是多了很多其他人的记忆。这些记忆彼此间没有任何关联，碎片化严重，相较之下，百志和炼石的记忆是少有的连贯。

     他做出了一个决定---趴在地上哪也不去。周围的探测器越来越多，他又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还不如待在原地，赌天什么时候亮起来。当然，就这么闲着未尝不是一种折磨，所以他打算考虑一下自己的名字问题。

    现在他头脑最清晰的记忆有三段，来自百志的，来自炼石的和无名氏的。介于记忆的不完整，他无法确认哪一个是真正的自己。

    不排除超出常理之外的可能，即这些记忆都是真实的，他现在不过是在死后的世界，脑中回放着前世的走马灯。

    可这默认了一个前提，真正的他是忘记了自己名字的无名氏，因为在他现有的所有记忆中，只有无名氏有死亡的经历。

    想远了。他要命名，不是找到身份。虽然是第三人称，但他并非在玩什么VR游戏，不需要实名认证。

    那么叫什么好呢？

    “失云。”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失云抬起头，面前是一个绿色西装的男子，和常人一般高，面相严肃。

    天不知什么时候亮了。

    “不要惊惶，我能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你是谁？”

    “路人。碰巧经过这里，从现在开始你叫失云，我一会儿向你解释原因，当然，这个不收费。看来你遇到了一些麻烦，我这里有一笔交易，可以解决你的问题，交易的进行取决于你的意愿。”

    他抬起手腕，捋起袖子，看了看表，说道：“还有半小时。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之后我们可以开始交易。”

    失云咽了口口水，“我可以先问两个问题，听完回答后再问第三个吗？”

    “可以。这算第一个问题。”

    失云看着对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在开玩笑。

    “那几个天上飞的东西为什么要杀我？”

    “不是杀你，是重置数据。你的数据体量太小，要不断更新。数据量较小的事物对于数据量大的事物而言是不存在的。打个比方，你应该知道在复古计算机中，制作动画的原理，而标准现实可以看作一个无限帧率的动画，你现在所在的地方帧率远高于标准现实。当然，帧率和我所言的数据量并不等价，只是它的表征之一。”

    “好吧，那么这里是哪儿，死后的世界？我记得我最开始只是躺在病房里快死了。”

    “你的脑袋里有很多记忆。因为在这个基数上构建的现实还没达到公理环线，会让你涌现大量记忆，你产生死后世界的错觉也可以理解。现在你需要记住，除非你的数据量回落到标准现实的水平，否则这些记忆都是假的。至于这里是哪，刚刚已经说过，不再复述。你还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失云略加思索，“白沙分部是什么？”，他问出第三个问题。

    “是你记忆中的吗？是的话记住我说的就行。不过顺带一提，从公理环线往上的地方叫洛海分部，也是我们之后的目的地。”

    说罢绿西装转过身，作了个手势，示意失云爬起来。他用已没什么力气的手撑住地面，慢慢支起上身，最后以失败告终。对方叹了口气，蹲了下来，凑到失云面前，说道：“重置两次后向你现在的左手边走17个区块，交易的人会在那里等你。”

    “怎么称呼？”

    “孔方。”说完他消失不见了。失云不知道他说得是谁，自己还是交易方。

    漫长的等待。

    在连续数个不眠夜后，失云迎来了黎明。他失误了几次，导致重置的次数多了一些，不知道有没有影响。现在他总算走到了17个区块外，不过....

    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棋盘式的重复地面在这里出现了变化，在一个水池中央有一座半球状的密闭白色建筑，走近可以听到断断续续的蜂鸣声。

    “时间还很充裕。不妨先坐到桌前。”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失云回过头，看见一张桌子摆在水池旁。

    很充裕吗？他本以为自己迟到了，毕竟孔方说只剩半小时了。

    “时间只存在于环线之上。”

    失云走到桌前，拉开椅子，一下子瘫了下去。额头上的汗珠慢慢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嗯？你的视角似乎有一些问题。”

    “有个人把我改成了第三人称视角。”

    “这样啊，那方便起见，我先从表面把你治好。”，接着那个声音忽然换了一种平淡的陈述语气，“失云从出生起视神经就与众不同，他的感官使他的目光总是落在他前方几步远的地方。”

    失云感觉自己的半个脸凹进了后脑勺，虽然在旁观者的眼中他的外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变化。就算这样，相较于盯着自己的背后也已经好很多了，只比正常时偏了一点，他大可以认为自己的眼窝只是比常人深一些。

    “很好。那我们还要等一会儿，可以先玩牌打发时间。”

    清澈的光线落在桌子上，空气也十分凉爽。但失云只感觉天门洞开，炽热倾泻而下，雪白的地面反射着利剑，刺向他的脑门。

    “我是来做一笔交易。”他有气无力的开口。

    “哦，这不算什么交易，只是让你顶替失云这个人的身份罢了。如果你真想交易，我倒有个不错的提议，你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

    桌子上出现了一副牌。共44张，四种牌型，每种各十一张，分别画着五角星、正方形、三角形和圆。游戏（蝴蝶）规则如下：

1.双方开始前选择从牌堆里抽取任意数量的牌。（不能超过总数的一半）

2.双方洗牌后将自己的牌背面朝上。

3.从自己的牌堆中抽取1到2张牌，平放在桌面。

4.双方揭开牌面。（或不揭）

5.按照星牌>方牌>三角牌>圆牌决定大小，牌大的一方胜出。共三种情况，1张牌对2张牌，2张牌对两张牌，1张牌对1张牌。要求任意两张牌都进行一次比较。（同一方的不用）

6.计算胜局次数，牌面相同则记平局。

7.游戏胜利条件：平局数量与某一方的胜局数量相等，相等的一方胜出。

  游戏结束条件：在一方的胜局次数达到对方最开始抽取的手牌数量时可以选择结束游戏。

8.必须在结束游戏后才可以判定胜负。

9.在揭牌阶段如果双方都不选择揭牌，可以将手牌搁置，在一方提出要结束游戏时再翻开。

10.一方手牌用尽后自行洗牌，继续对局直到游戏结束

    不多时，桌子上已经全是散乱的卡牌。失云输掉了这个无聊的游戏，同时耗费了半个小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面的牌就没有动过，在失云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揭牌后，他勉强把脖子伸过桌面，只见桌上留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三个字:等天黑。

    就在这时，天空瞬间暗了下去，光线被吞噬殆尽。蜂鸣声越来越大，失云的身体向上浮起。

    正负引擎的启动使高阶张量溢出，失云不同维度上出现了线性延伸。但随着引擎开始运转，他原本暴涨的外延开始收缩，在真假之间来回跳跃，数据量开始增长，强大的洪流推动他沿本体论的链条一路攀升，很快触及了公理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