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的囚车车板使普洛斯的头部感到一阵晕眩,仿佛被人用闷棍击打一般。他不得不放弃原本躺卧的姿势,改为端坐,心中不禁感慨这条泥泞的乡间小路就如同鞭子正不断抽打着自己。

格雷对此深有同感,他的回忆已被迫打断。

自从离开大道,远离络丹斯后,路况愈发令人感到无奈。作为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他实在不愿踏上这条无人维护的乡间小径。

“你觉得那人会不会逃跑?”普洛斯问道。

“希望不会。”格雷回应道。

“是啊,如果她真的逃走,那麻烦就大了。”

“即便她逃了,也未必能走得多远。”

格雷在出发前已对随风镇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她想逃出镇子,单凭一双脚是无法走远的。若是有马匹,情况或许会好一些,但前几天的暴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这样的环境不仅会减缓马匹的速度,还能留下明显的痕迹。”

他思索片刻,继续说道:“更何况,她是个女人,骑马时无论走到哪里都难以掩人耳目,只需在周边村庄打听,便能轻易找到她的踪迹。”

普洛斯对这位过于严谨的同事心生敬佩,思索片刻后,似乎故意给他出难题,问道:“如果她藏匿在镇子里,而她的熟人不愿意配合我们呢?”

“总会有人愿意合作的。”格雷的黑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讽刺意味地回应道:“难道你还没有一两个敌人吗?”

“哈哈哈!若论敌人,那可真不少。”普洛斯掰着手指,逐一念出那些人名,格雷有些熟悉,有些则是第一次听闻。普洛斯列举完可能的告密者后,叹了口气道:“如果是你来追捕我,我怕是无处可逃了。”

他们抵达随风镇时,正值日薄西山的傍晚,气温已然变凉,晚风似乎在为夜幕的降临做最后的准备。

囚车一路上吸引了镇民的目光,窃窃私语中谈论着不为人知的镇上秘闻。

络丹斯派来的两位宪兵引起了当地宪兵队的高度关注,迅速便有人前来与二人攀谈。

来的是塔姆下士,他如一座山丘般巍然屹立,络腮胡须在风中轻舞,一身特制的加大加肥制服,包裹着他那憨态可掬的身躯。尽管他步伐稳健,威严中透着几分幽默,但那遗失的军刀和随步摇曳的腹部,仿佛诉说着一个古老戏剧中的诙谐角色,引人发笑。

与塔姆下士的交流并无困难,事实上这位看着滑稽的下士对自己的镇子有着特别的热爱,当指控如乌云般笼罩,他那肉乎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誓言般的话语在空气中回荡:

“天哪!我发誓,我的镇子上绝不会有如此伤风败俗之人。”

然而,面对从繁华都市来的宪兵们的坚持,他只得无奈引路,沿途反复强调镇民们的正直与善良,坚信诬告之人应受严惩。

格雷心中暗自揣测,若塔姆下士得知指控竟源自高贵的公主之口,他对小镇居民纯洁品性的信念,是否将面临考验?

在塔姆下士的带领下,他们抵达了文件中记载的地点。正值人声鼎沸之时,在由五彩斑斓的绫罗锦缎装饰的花馆前,他们如同古板的异乡人,与周遭的繁华格格不入。

塔姆下士介绍说这是镇民寻欢作乐的场所,男人消遣的乐园。姑娘们虽身世坎坷,却在此地恪尽职守,绝不拿法律规定以外的一分钱。

虽然纠纷时有发生,但塔姆下士认为皆因男人家庭内部关系处理不当所致。他坚信,此次指控亦不过女人嫉妒心的产物,真相即将水落石出。而他也好奇着,是哪位女子背负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芙蕾雅。”

格雷展开文书,确认无误后,毅然步入了那香甜腻人的风月之地,留下塔姆下士的一串疑问在空中飘荡。

普洛斯未随行,他深知格雷一人足矣,而他的任务是守护他们宝贵的财产——一辆由老马拉拽的囚车,以防它在不经意间消失。普洛斯听闻过同事们的可怕故事,他绝不相信,镇上居民如塔姆下士描述的那般高风亮节。

在馆内,喧嚣如潮的欢声笑语被一名不速之客的突然造访瞬间冻结。那是一名宪兵,不是镇上那群慵懒的饭桶,而是从繁华都市络丹斯而来的宪兵,他们如同律师和法官一般,令人敬畏而胆寒。


馆内的交谈戛然而止。客人手掩嘴,眼躲闪,仿佛被无形的枷锁锁住。姑娘们下意识地紧拽衣襟,正襟危坐,吞咽着紧张的唾液。无数双眼睛如鹰隼般聚焦于这不受欢迎的闯入者,内心深处,一声声无声的呐喊响起:

讨厌鬼,快离开!

唯独贝尔夫人,这家店的主人,以她一贯的风趣和从容,迎向了这位冷面无情的宪兵。她问道:“不知长官光临小店,有何贵干?”话语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尊敬与好奇。

格雷想那卖花女已不知所踪,于是他展开了逮捕令,那上面赫然盖有领主大人的金印,这份权威不容置疑,它象征着法律的威严。

贝尔夫人接过逮捕令,细细端详了许久,她并非怀疑其真实性,而是首次目睹这能剥夺人自由的文书,心中充满了新奇与探究。在一番研究后,她暗自思忖:原来也不过是一张纸和几滴墨,却拥有着如此巨大的力量。

将逮捕令交还给格雷,贝尔夫人随即派人上楼召唤当事人。格雷心中泛起波澜,因为她没有选择逃离,是全然不知指控的存在,还是早已洞悉命运的不可逆转?

无论如何,她的未逃,为案件省去了不少麻烦。

馆内的客人听闻芙蕾雅之名,皆发出惊愕的呼喊:“怎么会是她!”

可怜的人啊,她究竟触及了怎样的禁忌,竟引得络丹斯的宪兵千里迢迢而来。她究竟是何等人物的忌惮,唉,可怜的人,一旦踏上法庭的审判台,坐牢几乎是注定的结局。想到未来这家店里再难觅她的身影,众人不禁再次发出哀叹与惋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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